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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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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早,鼓聲冬冬,將我吵醒。我走到集合的地方一看,那裡已經聚攏了普加喬夫的隊伍,就在絞架附近。絞架上還吊著昨日處決的人。哥薩克騎在馬上,士兵扛著長槍。旌旗迎風招展。幾尊大炮已經放在炮架上,其中我還認出了我們的那一尊。全體居民已經聚集到了那裡,恭候冒充的皇帝。司令住宅的階下,一個哥薩克牽來一匹吉爾吉斯種的白色駿馬。我眼睛四下裡搜尋司令夫人的屍首。發現她稍稍移到一旁,蓋了蒲包。終於,普加喬夫在門口出現了。群眾摘下帽子。普加喬夫站在臺階上,向大家致意。一個頭目交給他一個裝滿銅幣的袋子,他就一把一把抓了撒出去。百姓歡呼著沖上前去撿,這一來,難免有人受傷。普加喬夫的主要同黨前呼後擁,其中也有希瓦卜林。我跟他眉目交鋒,他在我的目光中只能夠領受到鄙夷的神色,因而他故意裝出刻骨仇恨與弄巧反拙的滑稽的表情。普加喬夫在人群裡發現了我,向我點點頭,把我叫了過去。「你聽著,」他對我說,「你就立刻到奧倫堡去吧!代表我向省長和全體將軍宣佈,要他們一個禮拜以後來迎接我。你要勸告他們,叫他們俯首貼耳,懷著赤子之心來歡迎我。不然,他們就休想逃脫嚴刑峻法。好吧,閣下!祝你一路順風。」然後他轉過身面對群眾,指著希瓦卜林,說道:「孩子們!他就是你們新的長官。一切都要服從他,他要保衛你們,保衛這座炮臺,對我負責。」聽了這幾句話,我嚇壞了。希瓦卜林當上了要塞的長官,那麼,瑪利亞·伊凡諾夫娜勢必落進他的魔掌!天呀!她將怎麼辦?普加喬夫從臺階上走下。給他牽來了馬。不等哥薩克來攙扶,他就利索地縱身上馬。 這當口,人群裡突然鑽出來我那沙威裡奇,但見他走到普加喬夫面前,遞上一張紙。我猜不透他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普加喬夫傲慢地問道。 「請讀一下就明白了。」沙威裡奇回答。 普加喬夫拿了那張紙看了半晌,顯出聚精會神的樣子。 「你怎麼寫得這麼潦草,」他終於說,「我雪亮的眼睛也看不清。 我的書記長在哪兒?」 一個身穿軍士制服的小夥子機靈地跑到普加喬夫跟前。「大聲念一念!」冒充的皇帝說,給他那張紙。我非常好奇地想要知道,我的管教人想給普加喬夫申訴什麼事情。書記長一字一頓地大聲朗讀如下文字: 兩件袍子,一件細棉布的,一件絲質條紋的,值六盧布。 「這是什麼意思?」普加喬夫說,鎖緊眉頭。 「請讓他念下去。」沙威裡奇從容回答。 書記長再往下讀: 細呢綠色軍服一件,值七盧布。 白呢褲一條,值五盧布。 帶扣袖的荷蘭亞麻布襯衫十二件,值十盧布。 一套茶具外帶食品盒子,值兩個半盧布…… 「胡說八道!」普加喬夫打斷他的話,「食品盒子和帶扣袖的褲子跟咱家有什麼相干?」 沙威裡奇乾咳一聲,開口解釋。 「老爺子!這是我主人失物的清單,被那些惡棍搶劫……」 「誰是惡棍?」普加喬夫狠狠地問道。 「我錯了,說走了嘴,」沙威裡奇回答。「惡棍倒不是惡棍,是你的弟兄們,連摸帶扒弄走了。請別生氣:人有失錯,馬有失蹄嘛!請讓他念完。」 「念下去!」普加喬夫說。書記讀下去: 印花布被單一床,塔夫綢被面一床,值四盧布。 大紅絨面狐皮大衣一件,值四十盧布。 此外,還有在客棧奉送給大王的兔皮襖子一件,值四盧布。 「搞什麼鬼名堂!」普加喬夫怒吼一聲,眼光咄咄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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