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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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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提升為軍官。我的公務不重。在這個神靈庇護的要塞裡,沒有檢閱,沒有演習,也沒有崗哨。要塞司令心血來潮偶爾也教教士兵。不過,他還是不能夠使他們分清楚左邊和右邊,雖然他們中有不少人為了不犯這個大錯,每次轉身之前總得在胸口劃個十字。希瓦卜林有幾本法文書。我借來閱讀,這引起我對文學的興趣。每天早上我閱讀,練習搞點翻譯,間或還做做詩。午飯大都在司令家裡吃,在那裡消磨一天剩下的時間。晚上,蓋拉西姆神父和他夫人阿庫琳娜·潘菲洛夫娜有時也來司令家坐坐。這位神父太太是個這一帶的包打聽。我跟亞·伊·希瓦卜林幾乎天天見面。可是,他的談吐越來越使我不愉快。他對司令一家經常不斷的嘲笑,特別是針對瑪利亞·伊凡諾夫娜的挖苦話,我聽了覺得很不是味。要塞裡此外沒有別的什麼人可以往來。而我也並不希望有別的往來。 雖然有那些謠言,但巴希基爾人並沒有叛亂。我們的要塞周圍平安無事。但是,突然爆發的內訌把和平給破壞了。 我前面已經說過,我在弄文學。我的創作經驗,在當時還是相當不錯的,幾年後,亞歷山大·彼得洛維奇·蘇馬羅可夫①還大加讚賞。一天,我寫了一首自己頗為得意的歌子。大家都知道,有時作者藉口徵求意見,實則希望得到別人的讚揚。因此,我把那首歌子抄了,拿給希瓦卜林看,他是要塞內唯一能評價詩作的人。解釋幾句以後,我便從兜裡掏出筆記本並向他朗誦了如下的詩句: ①蘇馬羅可夫(1718—1777),俄國詩人。 我要消滅這愛情, 我要強迫自己忘掉她的倩影, 唉,瑪莎!我避之猶恐不及, 衝破情網,心境方能自在清靜。 但那雙眼睛啊將我盅惑, 時時美目流盼,脈脈含情, 弄得我六神無主, 攪得我永遠不得安寧。 你分明知道我在受苦刑, 瑪莎!可憐可憐我吧! 你分明看到我今生的厄運, 我被你俘虜了,如許情深! 「你看怎麼樣?」我問希瓦卜林,等他讚揚,好似領受必定會賞賜的禮品一樣。但是,非常令人失望,希瓦卜林一反他平日寬容俯就之態,斷然宣佈,我這支歌寫得不好。 「為什麼?」我問他,不露出失望的神色。 「因為,」他回答,「這類詩,只配我的老師華西裡·季裡洛維奇·特列佳可夫斯基①去寫,這首詩也使我想起他的豔情詩。」 ①特列佳可夫斯基(1703—1789)俄國詩人,他的詩矯揉造作,晦澀難懂。 他當即從我手裡取過筆記本,接著便毫不容情地一字一句進行分析,盡情嘲弄,極盡挖苦刻毒之能事。我受不了,從他手裡奪過筆記本,對他說,從今以後,我的作品不再給他看了。對這個威脅,希瓦卜林一笑置之。 「走著瞧吧!」他說,「但願你恪守自己的諾言。詩人渴望別人聽他的詩,就像是伊凡·庫茲米奇每餐要喝一瓶燒酒一樣。可是,你向她吐露衷情、宣洩愛情的苦悶的這位瑪莎又是誰呢?莫不是瑪利亞·伊凡諾夫娜嗎?」 「跟你不相干!」我皺著眉頭回答,「不管這個瑪莎是誰。 我不願聽你的高見,也不准你瞎猜。」 「啊哈!自鳴得意的詩人卻原來是個謹小慎微的情郎哩!」他接著往下說,我卻越來越冒火了。「不過,請聽我友好的勸告,倘若你想馬到成功,那麼,我建議你別指望詩歌會起作用。」 「這是什麼意思,先生,請你解釋。」 「好!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想要瑪莎·米龍諾娃黃昏時候來遷就你,那麼,你不必獻上什麼豔情詩,送她一對耳環就得了。」 我周身的血沸騰了。 「為什麼這樣看她?」我問,抑制著一腔怒火。 「因為,」他回答,魔鬼似的冷冷一笑,「我憑個人經驗得知她的脾氣和習性。」 「你造謠,下流坯!」我氣得發狂,叫起來,「你撒謊,真無恥!」 希瓦卜林臉色變了。 「這件事你休想逃掉,」他說,他一把抓住我手腕,「我要跟你決鬥。」 「隨你便,隨時奉陪!」我說,心裡著實高興。這時我真恨不得宰了他。 我當即去找伊凡·伊格納季奇,看見他手拿針線坐在那裡。奉司令夫人之命,他正用針線穿磨菇,以備吹幹冬天吃。 「哦,彼得·安德列伊奇!」他看見了我,說道,「歡迎!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有何貴幹?斗膽請問。」 我三言兩語向他解釋,說我跟亞曆克賽·伊凡內奇鬧翻了,特來請他,伊凡·伊格納季奇作我的決鬥的證人。伊凡·伊格納季奇專心聽我說話,獨眼睜得大大的,盯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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