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蒲寧 > 阿爾謝尼耶夫的一生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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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 「你變多了,」她說。「你變得更堅毅,更善良,更可愛了。你成了樂天派啦。」 「是的,可就是尼古拉哥哥,還有你的父親老是說我們將來會很不幸。」 「這是因為尼古拉不喜歡我。還在巴圖林諾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他的冷淡、客氣,這你是想像不到的。」 「正相反,他談到你的時候總是滿懷溫情。他說:『我十分可憐她,她還是個孩子。你考慮考慮往後你們的前途吧,幾年以後你的生活同縣裡消費稅徵收員的生活有什麼區別?』你還記得我時常開玩笑地描繪我的將來嗎?住房三套間,工資五十盧布……」 「他只疼愛你。」 「不很疼愛。他說,他唯一的希望是我的『放蕩』能挽救我和你,說我就是在這個行當上也顯得無能,我們兩人將會很快分手。他對我說:『或者是你無情地拋棄她,或者是她幹一陣子這舒服的統計工作,明白你給她安排了什麼樣的命運之後,就會拋棄你。』」 「他對我的希望是落空的,我永遠不會拋棄你。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我才會拋棄你,那就是我發現我不再是見你所需要的,我妨礙你,妨阻你的自由、你的志向……」 當一個人遇到不幸的時候,他會不斷地陷入這種或那種無益的苦思苦索之中。這是什麼時候和怎樣開始的呢?由什麼造成的呢?我當時怎麼會沒去注意對我大概是一種警告的東西呢?「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我才會拋棄你……」我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些話,沒有注意到她畢竟沒有排除某種「情況」呢? 尼古拉哥哥說得對,我太看重自己的「志向」,而且愈來愈濫用自己的自由。我在家裡愈來愈坐不住,一有空就馬上出門,乘車也好,步行也好,隨便到哪裡去都好。 「你這是在哪兒曬得這麼黑呀?」吃午飯時哥哥問我。「你又上哪兒去啦?」 「寺院,河邊,車站……」 「老是一個人去,」她埋怨道。「答應過多少次,說一起去寺院,可我來了以後只去過一次,那兒美極了,厚厚的牆,燕子,修士……」 我覺得慚愧,難過,不敢抬眼看她,但又怕失去自己的自由,只聳了聳肩膀說: 「這些修士你有什麼好看的?」 「那麼你呢?」 我竭力變換話題說: 「我今天在那裡的墓地上著見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一位僧侶預先命人為他自己挖一個空的,但已全部造好了的墓穴,連墓首上的十字架都安好了,上面已寫著某人葬於此,生於何時,甚至寫上了『卒於』二字。只空出去世日期的位置。那地方周圍都是乾淨、整齊,有許多小徑,栽滿鮮花,可突然出現這麼一個空墓穴。」「喏,你看。」 「看什麼?」 「你還故意裝蒜哩!算了吧。屠格涅夫說得對……」 我打斷她的話說: 「你現在看書似乎就是為了在自己和我身上找到點什麼東西。話又說回來,所有的女人都是這麼看書的。」 「哼,那又怎麼樣呢?我雖說是個女人,可沒有那麼自私……」 哥哥出面調解,他溫和地說: 「算了,你們再別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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