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蒲寧 > 阿爾謝尼耶夫的一生 | 上頁 下頁
五七


  4-10

  這封信也就決定了我的命運。

  當然,我去了,但不是在「近日內」,因為先要準備一點路費,不過,反正一樣,結果還是去了。

  我記得我在家中的最後一次早餐。我記得,早餐剛一吃完,就聽見窗下響起了暗啞的鈴鐺聲,同時有一對鄉村冬天常用的、毛蓬蓬的馬出現在窗外。馬毛之所以蓬亂,是因為鳳雪吹動的緣故。這一天飄著乳白色的鵝毛大雪,厚密得伸手不見五指……我的天呀,這種出門的情景多麼古老,可對我卻是多麼新鮮!我覺得,甚至這一天的雪也是非常特別的,當我披著父親的貉毛皮襖,全家出來送我坐上雪橇的時候,這場雪的潔白和新鮮竟使我大為吃驚。

  後來就象做夢一樣:在這個飄著鵝毛大雪的白茫茫的王國中,伸延著一條漫長的、默默無言的道路,一乘雪橇有節奏地在搖晃。在這個王國中既無天,也無地,只有不斷飄降的白雪和迷人的冬天旅途的氣息:馬的臭氣、潮濕的貉毛衣領和抽煙時琉破火柴與馬合煙草的氣味……後來,在這白色的世界中隱約地出現第一根電報線杆子,路邊雪堆上突起一些被雪覆蓋著的防雪柵,也就是說,這裡已不是草原生活的那些東西,而是另外的一種東西了,是一向為俄國人感到特別興奮的所謂鐵路這種東西……

  當列車一到,我和僕人就分手告別,把皮大衣交給了他,叫他回到巴圖林諾後代我向大家問候。於是我走進擁擠的三等車廂,心情就象作一次歸期難料的出門一樣。我甚至為車內一種冷漠的氣氛久久地感到驚奇。一些乘客淡漠地在喝茶和吃東西,另一些在睡覺,有一些因為無事可做而不斷把柴火拋進本已燒得很旺的鐵爐裡,使整個車廂被火焰照得通紅。我坐著,享受著這種乾巴巴的鐵爐的熱氣,聞著那股白樺樹木和生鐵的氣味。窗外不時飄著灰白色的大雪,整天都象黃昏……

  我走進車廂時的心情是對的:後來我走了不少的路,我的旅程簡直是非凡的。多年流浪,無處安身,生活不定,毫無條理,要麼是無限的幸福,要麼是極度的痛舍,總之,這一切都顯然適合於我,也許,只不過表面上都是徒勞無益和沒有意義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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