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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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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綠園藝和黑番茄 距今起碼有二十多年了,園藝像一條優美的藤蔓,開始在呂貝隆的平原和溪穀蔓延開來。 最初,為了逃避陰冷潮濕的北方,每年都有移民來到這裡,園藝也就隨之而來。毫無疑問,這些移民熱愛他們在普羅旺斯建立的第二個家,喜歡這裡溫暖的陽光和乾燥的氣候。但是,當他們環顧周圍的環境,他們對那終年常見的明媚陽光的新鮮感很快就消失了,覺得似乎還缺少點什麼。廣闊的鄉村到處是風化了的石灰岩崖的灰色和低矮橡樹叢的綠色,雖然引人注目。蔚為壯觀,可同時也略顯裸露。 雖然這裡生長著薰衣草、金雀花、迷迭香,當然還有蔓藤、櫻桃樹以及一兩棵滿是塵土堅韌挺拔的扁桃樹,但是這還遠遠滿足不了大地對青蔥翠綠的渴望。移民們開始留戀那些奪目的色彩和耀眼的蔬菜,懷念那瑩瑩綠蔭和幽幽花圃。他們想擁有一個真正的花園一一玫瑰花怒放,長長的紫藤蜿蜒石崖之上,當然樹木要比現在的高,比現在的挺拔。在這一願望的驅動下,他們不顧當地的情況,作出規劃要把這石頭地和山坡梯田裝點成片片綠洲。 氣候、土壤和乾旱是他們遇到的一大難題;人是另一個難題,因為那綠樹成蔭的美景實在是太渺茫了,人們不願意用畢生的時間守候這樣一個空漾的最終結果。建造一個花園,從起步階段的設計規劃需要十到二十五年的時間,再加上各方面的消耗,才能達到光彩舒適令人滿意的成熟階段。法國梧桐樹、橡樹和橄欖樹,甚至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方能成材。如果按照傳統的工藝建造一塊草地——從播種到修剪再到碾軋需要二百年之久——要耗費園藝愛好者們更多的心血和更大的耐心。更不幸的是,自然界顯然缺少活力和推動力,一切都未必盡如人意。誰願意花費一生中所有的夏日去陪伴那些細枝嫩葉呢? 這些外國人初期所表現的急躁情緒讓當地人迷惑不解。他們著什麼急呀?為什麼那樣匆匆忙忙?在農村,人們沒有改變自然界步伐的觀念,習慣地認為季節的轉換是緩慢的,植物的生長速度是以毫米來計算的。然而,沒過多久人們就恍然大悟,移民們強烈的速效願望最終得到了回報。事實上,這個願望也開發了一項產業:快速園藝——用船運來,再以驚人的速度和驚人的技巧建造起來。必須說明一點,其成本同樣也是驚人的。 花園的建設過程多半是從整地開始的。栽種前必須考慮應栽種什麼,而且,很快他們就遇到了肥沃土壤和原有貧瘠土地的差異問題。第一次在未來花園裡進行的翻地試驗就讓人很洩氣。土質實在是太壞了,除了貧瘠的幹土外,絕大部分都是石頭,還有一些前主人的遺留物——陶瓷碎片,鏽跡斑斑的油桶,彎彎曲曲的自行車輪胎,漿糊瓶子和發黴的單只靴子——點綴其間。這情況簡直是太糟糕了,要實現花園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廣轟而肥沃的土壤。當然,鑒於水是花園的命脈,防乾旱灌溉系統是必不可少的。只有一切就緒才能著手栽種。 突然有破產通告。這時候有些人重又發現了麝香草和薰衣草那樸實無華的魅力,它們不需要引進土壤也不需要引進水源就能存活,甚至是茁壯成長。但是,也有些勇敢的人,他們更富想像力,有更大的決心,或者說他們更財大氣粗。他們長吸一口氣,決定深掘他們的腰包,繼續幹下去。 平整土地的推土機首先到達。首先罹難的是不幸仍然高高矗立著的樹叢,然後是大堆大堆的岩石和樹根,接著是不雅觀的大土丘,這些都必須移走。接著而來的是搬運隊,同期到達的還有裝著各種貨物的卡車——有的滿載著來自遠方的沃土;有的滿載著玫瑰花、夾竹桃和一袋袋的化肥;有的卡車載著卷得像地毯一樣的草坪;還有的卡車載著裝在箱子裡已修剪好的盆景和精心修整成錐體或半圓體的冬青樹。最後到達的是花園的奠基石——樹。 人們經常見到,運動著的森林沿公路搖搖擺擺行進,直到消失在車道盡頭。法國梧桐樹適合於裝點通向房舍的那長長的曲曲彎彎的小徑,橄欖樹則適合栽種在水塘邊,根樹、柏樹和栗子樹適合於在夏季的傍晚吸引人們的目光。這些樹都已過了青春期正步入成年,根部的大土坨子裝在大桶裡或用粗麻布包裹著。其場面頗為壯觀,令人難忘,由它們建造的花園也定會令人難忘。當然,其花費也是可觀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苗圃工人或苗圃園藝師們像春天的萌芽遍佈整個普羅旺斯,甚至於超過房地產代理人的數量。他們密密麻麻地占去了十一欄沃克呂茲電話簿的黃頁。他們的財產從一小塊地邊的小屋到建在幾英畝地中間經過精心設計充滿活力的大公司。在普羅旺斯的某一天,為尋找靈感和一壺天竺葵,我來到了這樣一家大公司。 阿沛先生的園藝帝國坐落在盧西水村。由於村裡的房屋都是用來自附近採石場的紅赧石建造的,加之過多的日照,整個村莊像被燒烤過似的一片鮮紅。但是,當你驅車駛下山坡踏上通往葛茲的公路時,你會發現那紅色的土壤已消失在褐色之中了,葡萄藤一排排整齊有序地穿越已平整過的田野。遠遠望去,在每一排樹冠上方都有一個半透明的曲線形大棚。 說是暖房確實不大準確。它如同一個停機房般大小,即便停放一架大型波音飛機,後面仍有足夠的空間擺放一排樹叢。一個炎熱的下午,當我走進這個大棚時,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走進一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空氣悶熱潮濕,散發著肥料的氣味。所以,當我發現一隻猴子時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這只猴子在一簇杜鵑花後面注視著我,嘴裡哪裡咕嚕地說著什麼,毫無疑問,它講的是普羅旺斯方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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