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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5月1日。

  ……今天是發病以來第三個星期日。

  ……敏子和上個星期日一樣2點多來了,我也猜想到了。她確認了父親已經睡著了之後,小聲勸我說;「你去買東西,順便散散步吧。」

  「行嗎?」我猶豫不決。

  「爸爸剛睡著,沒問題,你去吧媽媽。今天關田町白天也燒洗澡水了,你順便去洗了熱水澡再來吧。」

  我覺得她這麼說一定有原因,就說:「那我出去一二個小時。」

  3點左右我提著購物袋出門了。直奔關田町,房東太太不在,木村一個人在廂房裡,他告訴我說:「敏子剛才給我打來電話,說今天房東太太去和歌山,很晚才回來,我現在要去照看病人,不好意思,請你來看二三個小時家好嗎?我傍晚之前回來。」所以他就來了。

  這就是說雖然沒有熱水澡洗,但有木村在。雖說我們已有半個月沒有這樣充裕的時間在一起了,但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5點我先離開了關田町,因為沒有時間,——擔心病人會不會醒來——急急忙忙在附近的菜市場買了東西回家。

  「你回來啦,真早啊。」敏子說。

  「你爸爸怎麼樣?」

  「今天睡的特別好,已經睡了三個多小時了。」

  果然正打著鼾。

  小池對我說:「請小組照看病人,我去洗了個澡。」她的臉紅撲撲的,很有光澤。

  我不由一驚,感覺這裡一定有文章,——當然,自從丈夫發病後,家裡的浴池很少使用,我,女傭,小池都隔二天去澡堂洗澡,今天輪到小池去洗,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是,敏子是不是預先想到這一點,為了只剩下她和病人—人,讓我出去買東西的呢?我太疏忽大意了,完全應該想到的。就是因為敏子一說:「關田町有熱水。」我便頭腦一熱,失去了理智。——我心想「壞了。」便讓她們二人看護病人,自己像往常那樣上樓去睡午覺。我馬上取出書架後面的日記本,仔細檢查了一下,由於忘記貼透明膠布,無法找到被偷看的證據。——不對,我又一想,一定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我把日記分成兩本,後一本藏在這裡呢?這麼一想,我稍稍放下了心,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下午8點,敏子回去後,我又想起了這件事。我去廚房問女傭:「今天下午,我外出時,有沒有人上二樓去過?」

  出乎意外的是,女傭說:「小姐上去過。」據女傭說,我出去十五分鐘後,小池去洗澡了。不久,小姐上了二樓。二三分鐘下來進了病房。好像跟老爺說了些什麼。

  我說:「可是病人在打鼾哪?」

  女傭說:「那時鼾聲突然停了,……小姐和老爺說了一會兒話,又上二樓去了一趟,馬上又下來了。不久小池就洗澡回來了。」

  「可是,我傍晚回來時還聽見病人在打鼾哪?」

  「太太不在的時候沒有打。在您快回來的時候開始打的。」

  看來並不是我的多心,也不是我想得太多了,但是我還是不能確定。

  我把敏子今天的行動排列了一下。——下午3點找藉口把我支出去,然後,不知是病人自己醒來告訴敏子,還是敏子叫醒病人,反正她知道了我的日記放在櫃廚的抽屜裡,把它給病人拿來,病人說這是16日以前的,17日以後的一定藏在什麼地方,我想看的是後面的,去找一找。她上二樓從書架裡找到後,拿下來念給病人聽,然後又上樓去放回原處。小池回來了,病人又裝睡。5點我回來了。

  這麼多的行動,在我出去的—三個小時內—一完成,實在了不起。我想起病人曾對我說過「日記,日記。」,可能是見我不理睬,就去跟敏子說。——這也是很可能的事。我不記得告訴過敏子我寫日記,也許是木村告訴她的,也許是她自己感覺到的,所以,病人一說,馬上就心領神會了……

  使我最感困惑的是,如果這一推測屬實的話,以後怎麼辦呢?我一旦寫了日記,即使遇到困難也不想中斷。但是,我還是應該儘量避免以後的日記被偷看,今天我不寫日記了,等到夜深人靜後,再找個保險的地方把日記本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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