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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兒玉先生的檢查非常仔細,慎重。用手電筒照了照瞳孔,又讓拿來隻筷子,說道:「請把大燈打開。」我開開了日光燈。兒玉先生用筷子在兩個腳掌上來回刮了好幾遍,(據他後來告訴我,這是為了測試出哪邊身子麻痹)。然後掀開被子,又把病人身上蓋的睡衣卷到下腹部,(這時兒玉先生和敏子才注意到病人是光著身子的。丈夫的下半身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他們兩人都吃了一驚,我更是非常尷尬。我簡直無法相信,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我的身體還和這個人的身體重疊在一起呢。他常常看我的裸體,甚至拍了幾十次照,但我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從客觀察過他的裸體。兒玉把病人的腿分開五六寸的間隔,用筷子摩擦他的大腿根,兩邊交替地摩擦了二三遍。然後又檢查了體溫和血壓。體溫正常,血壓190多。

  兒玉先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觀察了一個半小時,其間從胳臂上抽了100毫升血。注射了加了維他命B1、維他命K的濃葡萄糖。

  兒玉先生臨走時對我說:「下午我再過來,最好請相馬先生來一趟。」

  我本來也打算這麼做的。

  我問:「有必要通知親戚嗎?」

  「再觀察一段再說。」

  兒玉先生走時是淩晨4點,我請先生馬上派個護士來。

  上午7點女傭來了。敏子說她下午再來,就回去了。

  等敏子一走,我馬上給木村打了電話,詳細告訴了他這裡發生的事情,讓他暫時不要來探視。他說心裡不安,來看一下就走。我說病人雖然半身不遂,不能說話,但神志並沒完全糊塗,見到木村有可能興奮。

  9點丈夫打起了鼾。丈夫平時也打鼾,今天的聲音特別響。好像是進入了昏睡狀態。我又給木村打電話,告訴他現在來看望沒關係。

  11點兒玉先生來電話,說已和相馬博士取得了聯繫,下午2點和博士一起來出診。

  中午12點半木村來了。他今天有課,是抽空來探望的。我讓他進了病房,在枕邊坐了三十分鐘。我坐在丈夫的床上(病人躺在我的床上),和木村說了會兒話。病人的鼾聲如雷。木村一點離去。

  護士來了,是一位叫做池子的二十四五的女子。敏子也來了。我才得空吃了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什麼東西都沒有吃。

  2點相馬博士和兒玉來出診。和早上不同的是,病人進入了昏睡狀態,有點發燒。博士的診斷和兒玉先生差不多。博士認為不宜過多放血。還用專門術語詳細對兒玉做了交代。

  博士和兒玉走後,指壓師來了。敏子沒讓他進來,譏諷他說:「多謝你的治療,我父親才會變成這樣的。」把他趕走了。

  因為敏子剛才聽見兒玉先生說:「兩個小時以上的激烈指壓也許是發病的直接原因」。(兒玉知道真正的原因,也許為了安慰我,把責任推到了指壓師身上)

  「都怪我把他介紹來的,真對不起。」女傭不停地自責著。

  3點多時,敏子對我說:「媽媽,你去躺一會兒吧。」臥室裡有病人躺著,敏子和護士都在,客廳也總有人進進出出。敏子的房間雖然空著,她不喜歡別人用她的屋子,所有的地方都上了鎖,我幾乎不進她的房間。所以我就上二樓的書房去休息。看來,暫時我要和護士交替在這裡睡覺了。

  可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乾脆不睡了。我想起昨天的日記還沒寫,就在床上寫起來。用了一個半小時,把17日早上至現在發生的事寫完,然後把日記本藏在書架後面,裝作剛睡醒的樣子下了樓。時間不到5點。

  去病房一看,病人從昏睡中醒來了。偶爾睜開迷茫的眼睛看看四周。她們說已經醒了有二十分鐘了。從早上9點到現在睡了7個小時。小池護士說,連續昏睡24小時以上就危險了。他的左半身還是不能活動。

  5點半時,病人的嘴蠕動起來,好像要說什麼,右手費力地指指下半身,大概是想小便。接了尿盆,卻不見排尿。看他的神色很焦急,我問他:「想尿尿嗎?」他點點頭,又接了尿盆,還是沒尿出來。由於長時間的尿存留,他下檔部發脹,十分難受。可是,膀胱麻痹,尿不出來。我給兒玉先生打電話,問他怎麼辦。他指示讓小池護士用導尿管導尿,排出的尿量很多。

  7點,給病人用吸管喂了少量牛奶和果汁。

  7點半時女傭回家,她家裡有事實在不能留下過夜。我問敏子回不回去,她說我住在這兒不太方便吧。其實她的話裡有話。我說你住不住都可以,病人目前的情況比較穩定,有事會通知你。她就回去了。

  病人昏昏沉沉地躺著,並沒有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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