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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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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船長。」我回答。 「那是大頭鯨,很可怕的動物,有時我碰到兩三百成群的隊伍!這種動物是殘酷有害的東西,消滅它們是對的。」 加拿大人聽到最後一句話,急忙回過身子來。 「那麼,船長,」我說,「現在還是時候,並且又是為鯨魚的利益起見……」 「用不著去冒險,教授。鸚鵡螺號就足以驅散那些大頭鯨了。它裝有鋼制的沖角,我想,它的厲害相當於蘭師傅的魚叉。」 加拿大人一點也不客氣地聳一聳兩肩。用船沖角攻打鯨魚類動物!有誰聽說過? 「請等待一下,阿龍納斯先生,」尼摩船長說,「我們要給您看一次您還沒有看見過的追打。對於這些兇惡鯨科動物,一點也用不著憐憫。它們就是嘴和牙齒。」 嘴和牙齒!人們再不能更好地來描寫腦袋巨大的大頭鯨了,這種東西的身軀有時超過二十五米,這種動物的巨大腦袋約占身長三分之一。它們的武裝比長鬚鯨的強大,長鬚鯨的上顎只有一串鯨須,大頭鯨就有二十五枚粗牙,牙長二十釐米,牙尖為圓筒形和圓錐形,每枚牙重二斤。就是在那巨大腦袋的上部和有軟骨片分開的大空洞裡面,藏有三、四百公斤的名為「鯨魚白」的寶貴油。 可是,這一群怪東西老是往前來。它們看見了長鬚鯨,準備攻打。我們預先就可以看出大頭鯨要取得勝利,不單因為它們比它們的馴良敵手較結實、便於攻擊,而且又因為它們可以在水底下留得較久,不浮上水面來呼吸。 現在正好是去援救這些長鬚鯨的時候了。鸚鵡螺號行駛在水裡面。康塞爾、尼德·蘭和我,我們坐在客廳的玻璃窗戶面前。尼摩船長到領航人那邊去,操縱他的潛水艇像一件毀滅性的機器一樣。不久,我覺得推進器驟然加速轉動,速度立即加快了。 當鸚鵡螺號駛到的時候,大頭鯨和長鬚鯨已經開始戰鬥了。鸚鵡螺號的動作是要把這群大頭怪物攔住。最初,這些怪物看見這只新奇東西參加戰鬥,並不激動,跟平常一樣。但不久它們就不得不防備它的攻擊了。 好一場惡鬥!就是尼德·蘭,不久也興高采烈起來,終於大拍其掌。鸚鵡螺號變成為一支厲害的魚叉,由船長的手來揮動。投向那些肉團,一直穿過去,穿過之後,留下那怪物的兩半片蠕動的身軀。大頭鯨厲害的尾巴撲打船的側邊,它一點也不覺得。大頭鯨衝撞它,它也沒有感覺。打死了一條大鯨,它又跑去打另一條,它立即轉過來,不肯放走它的獵物;它向前、向後,完全聽掌舵人的指揮;大頭鯨沉入深的水層,它就潛下去追,大頭鯨浮到水面來,它也跟著上來,或正面打,或側面刺,或切割,或撕裂,四面八方,縱橫上下,就用它那可怕的沖角亂刺亂戳。 好一場屠殺!水面上是何等的熱鬧!這些嚇怕的動物發出的是多麼尖銳的叫嘯,還有它們特有的那種鼾聲!通常是很為安靜的水層中間,現在被它們的尾巴攪成真正洶湧的波浪了。 這種史詩式的屠殺一直延長了一小時,那些大頭怪物是不可能躲開的。好幾次,有十條或十二條一齊聯合起來,想拿它們的重量來壓扁鸚鵡螺號。在玻璃上,我們看到它們的排列著牙齒的大嘴,它們的可怕的眼睛。尼德·蘭簡直壓制不住自己了,威嚇它們,咒駡它們。我們覺得它們抓住了我們的船,就像在短樹叢下狗咬住小豬的耳朵一般,死也不放。鸚鵡螺號催動它的推進器,戰勝它們,拖拉它們,或把它們帶到海水上層來,不顧它們的巨大重量,不管它們的強大壓力。 最後,這一大群大頭鯨四散了;海水又變為平靜了。我覺得我們又浮上洋面來。嵌板打開,我們立即跑上平臺去。 海上滿浮著稀爛的屍體。就是一次猛烈的爆炸恐怕也不可能更厲害地把這些巨大肉團分開、撕破、碎裂。我們是浮在許多龐然大物的軀體中間,這些軀體是灰藍色的脊背,灰白色的肚腹,全身都長著巨大的疙瘩。有些嚇怕了的大頭鯨逃到天邊去了。海水在好幾海浬的面積上都染成紅色,鸚鵡螺號是浮在血海的中間。尼摩船長也來到我們所在的平臺上。他說:「蘭師傅,怎樣?」 「先生,」加拿大人回答,他的熱情這時安靜下來了,「不錯,那是厲害得怕人的景象。不過我不是屠夫,我是打魚人,這景象不過是一次大屠殺罷了。」 「這是一次對有害動物的屠殺,」船長回答,「鸚鵡螺號並不是一把屠刀。」 「我還是喜歡我的魚叉。」加拿大人立即說。 「各人有各人的武器。」船長回答,同時眼盯著尼德·蘭。 我很害怕尼德·蘭不能克制,要發脾氣,做出激烈的行動,可能產生不良的可悲的後果,但他看到了鸚鵡螺號這時正要靠近一條長鬚鯨,他的憤怒移轉過去了。 這條長鬚鯨沒有能逃避大頭鯨的牙齒。我認得它是扁頭的,完全是黑色的南極鯨魚。就解剖學上來看,它跟普通白鯨和北嘉皮島的鯨魚不同的地方,在於它頸部的七根脊骨是接合起來,它比它的北方同類多兩根肋骨。這條不幸的鯨魚側面躺下,肚上滿是咬破的傷口,已經重傷致死了。在它受傷的鰭尖上,掛著一條它不能救護的小鯨。它張開的嘴流出水來,水像回潮一般,通過它的須,潺潺作響。 尼摩船長把鸚鵡螺號開到這條鯨魚的屍體旁邊,船上的兩個人員走到鯨魚身上,他們把鯨魚奶頭中藏的奶都取出來,分量一共有二、三噸左右,我看見,吃了一驚。 船長把一杯還帶熱氣的鯨奶送給我。我不能不對他表示我不喜歡喝這種飲料。他向我保證這奶的味道很好,跟牛奶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同。 嘗了這奶,我的意見跟他的一樣。所以這奶對我們來說是很有用的、可以保藏的食品,因為這奶可以製成鹹黃油或奶酪,在我們日常食品中是很好吃的一種。 自這一天起,我心中很不安地看出尼德·蘭對於尼摩船長的態度愈來愈壞了,我決心要密切的注視加拿大人的行動。 §第十三章 冰山 鸚鵡螺號又朝著它固定不移的方向,往南駛去。它速度特別快,沿著西經五十度行駛。它是要到南極圈去?我想不是,因為直到現在,所有打算達到地球這個頂點的企圖都失敗了。並且,季節也相當晚了,因為南冰洋地區的三月十三日相當於北冰洋地區的九月十三日,是開始春、秋分的時期了。 三月十四日,我在南緯五十五度望見了漂流的冰塊,那僅僅是一些二十至二十五英呎的灰白碎片,形成許多暗礁,海波洶湧沖上去。鸚鵡螺號行駛在南冰洋面上,尼德·蘭曾經在北冰洋海中打過魚,對於這種冰山的景象是熟悉的。康塞爾和我都是第一次欣賞它。在大氣中,南面的天邊,展開令人眼花目眩的一片雪白大帶。英國打鯨人稱它為「眩目冰帶」。不論雲彩怎麼濃厚,都不能使它沉黑。它預告前面有成群的冰堆或冰層了。 果然,不久就有更大的冰塊出現,雪白的光輝隨著雲霧的任意變換而不同。有些冰塊現出綠色脈管,就像用硫酸銅在上面畫的波紋線條一樣。別的冰塊類似巨大紫色水晶,又讓光線穿進裡面去。後者映著陽光,在它們晶體的無數切面上反映出閃閃光芒。前者帶有石灰石強烈輻射的無限色度,可能足夠建築整整一座大理石的城市。 我們愈往南,這些漂流的冰島就愈來愈多,而且愈來愈大,南極的鳥類千百成群地在島上營巢,這是海燕、海棋鳥和海鴨,它們吱吱喳喳的叫聲震得我們耳聾。有些鳥把鸚鵡螺號當作鯨魚的屍體,飛到上面來,拿嘴啄那鋼板,發出響聲。 當船在冰塊中間航行的時候,尼摩船長時常在平臺上。他很留心觀察這一帶人跡不到的海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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