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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不過,尼德朋友,」康塞爾回答,「如果這口不是在地下,那鸚鵡螺號就不能穿進來了!」

  「蘭師傅,我又得說,如果海水不從山底下沖進去,火山也還是火山。所以您的惋惜是多餘的。」

  我們繼續往上走。石徑愈來愈難走,愈來愈狹窄。有很深的空洞時時把路徑切斷,我們必須跳過去。許多突起懸掛的大石要人繞路過去。我們跪下往前溜,我們俯身爬著走。因為有康塞爾的便捷和加拿大人的幫助,一切阻礙都克服了。到了三十米左右高度,地面性質起了變化,不過還可以走。沉積岩和粗面岩後面,接著是玄武岩。後一種結為許多氣泡,一片片地攤開在那裡。

  前一種形成規律的梭形,像一列石柱排起來,把這巨大穹窿的起拱石支起,真是天然建築物的壯麗模型。其次在玄武岩中間,有冷了的火石的長流遷回環繞,嵌上許多瀝青的線紋,同時又一處處鋪著硫磺形成的寬闊地毯。一道較強大的光線從上層洞口射入,它那隱約模糊的光輝向著所有這些永遠埋在熄滅的火山裡面的、從前被火力排出來的物質照下來。

  不過,到了二百英呎高左右,我們不能再上去了,那邊有無法通過的障礙物。內部穹窿又突起斜出,往上走就轉變為繞圈的行路。在山腰的這一層上面,植物開始跟礦物鬥爭。有些小樹,並且有些大樹從山崖的凹凸處長出來。我認得那大戟草,它們流出腐蝕性的漿汁。又有向日草,這名字很不合理,因為太陽光從來照不到它們,那褪了色的和不大香的花串向下垂著,樣子很淒涼。處處有些菊花在悲戚和病態的長葉蘆薈腳下,軟弱無力地長著。但在火石形成的滑道中間,我看見有細小的紫羅蘭,還帶些微的香氣,我承認我很高興嗅這香味。香是花的靈魂,海中的花,像那些美麗的水草,是沒有靈魂的!

  我們到了一叢健壯的龍血樹下面,這時候,尼德·蘭喊起來:「啊!先生,一個蜂巢!」

  「一個蜂巢!」我回答,做個完全不相信的手勢。

  「不錯!一個蜂巢,」加拿大人重複說,「並且有好些蜂在周圍飛鳴呢。」

  我向前走去,我要說,這完全是真實的。在那裡,在龍血樹洞中挖成的一個孔穴上,有無數的勤勞智慧的蜂,它們在加納裡群島上很常見,所產的蜂蜜特別被視為珍品,受人重視。很自然,加拿大人要採取蜂蜜,留作食用,我如果反對,那就顯得我不近人情。一些乾草雜上一些硫磺,在他的打火機上燃起來,他就拿火煙來熏蜂。周圍的蜂的飛鳴漸漸沒有了。那挖出來的蜂巢一共供應了我們好幾斤香甜的蜜。尼德·蘭把蜜裝在他背上的口袋中。他對我們說:「我把蜂蜜跟麵包樹的粉和起來,我就可以請你們吃美味的糕點。」

  「好嘛!」康塞爾說,「那是又香又甜的麵包呢!」

  「暫時擱起你們的又香又甜的麵包吧,」我說,「我們趕快做我們的有趣的旅行。」

  在我們沿著走的小徑某處轉彎的地方,這湖的整個面貌都現出來了。探照燈照在湖面上,十分平靜,一點皺痕、一點波紋都沒有。鸚鵡螺號停在那裡,絕對靜止。在平臺上和在堤岸上,船上人員正忙著工作,那就是他們在這光明的大氣中間清楚地投射出來的黑影。

  這個時候,我們繞過這些前列岩石的最高尖峰,它們把穹窿圓頂支起。我那時看到一些東西,在這火山內部,動物的代表又不單是蜂了。那是一些鷙鳥在黑影中盤旋,飛來飛去,或者從它們築在石尖上的巢中飛出來。那是一類肚腹白色的鷂,及鳴聲刺耳的鷹。在斜坡上,又有高蹻疾走的,美麗又肥胖的鴇。

  誰都可以想到,加拿大人看見這美味的獵物是怎樣的發饞,他很悔恨他沒有帶槍。他想法拿石頭來替代鉛彈,投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後來他居然打傷了一隻這種美麗的鳥。說他不惜冒二十次險,一定要把這鳥弄到手,那是完全確實的事;憑著他的靈巧,他終於把這只鴇塞入口袋中,跟一塊塊的蠟蜜放在一起了。

  我們這時要下堤岸來,因為這山脊沒法過去。在我們上面,那張開的火山口像闊大的井口一般現出來。從這地方望出去,天空可以看的相當清楚,我又看見一堆亂雲,被西風吹送,一直把雲霧的細絲碎片帶到這山峰上。這是很確實的證據,就是這些雲停在不很高的空中,因為火山高出海洋的水平面僅僅不過八百英呎。

  加拿大人打到了鳥半小時後,我們回到內層堤岸來了。在這岸上的花草,有那種海雞冠草形成的大塊地毯,這草是泡來很好吃的傘形花小草,又名為鑽石草、穿石草和海茴香。康塞爾采了好幾束。至於動物,那就是各種各樣的甲殼類、龍蝦、大盤蟹、長手蟹、苗蝦、長腳蝦、加拉蟹,以及數不清的大量蚌蛤、磁貝、岩貝、編笠貝。

  在這個地方,現出一所高大的岩洞。我跟我的同伴們很高興地在洞中細沙上躺下來。火力把琺瑯質和發出光澤的洞壁摩亮了,洞壁上滿是雲母石的粉屑。尼德·蘭用手拍打高牆,探測牆有多厚。我不禁要笑起來。談話於是集中在他那永久不能忘懷的逃走計劃上面,我想我不至於太冒進,可以給他這個希望——就是尼摩船長往南來,僅僅是為補充鈉的儲藏量。

  所以,我希望他現在又要回到歐洲和美洲海岸去,這或者可以讓加拿大人把他沒有完成的逃走計劃,更有可能成功的執行起來。我們躺在這可愛的洞中有一個鐘頭了。談話開始時很生動,以後興致漸漸減退。昏睡的感覺侵襲到我們身上來了。我覺得我沒有要抗拒睡眠的理由,我就讓我深深地睡了。

  忽然,我被康塞爾的聲音所驚醒。這個老實人喊:「警報!警報!」

  「有什麼事呀?」我問,同時我支起前半身來。

  「水漫上來了!」

  我立即站起來。海水像急流一般向我們藏身的地方沖來。毫無疑問,我們既然不是軟件動物,我們就一定得逃避。

  幾分鐘後,我們就安全地到了這岩洞的頂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康塞爾問,「又有新的奇怪現象嗎?」

  「朋友們,」我回答,「沒有什麼!那是潮水,像司各脫【英國著名小說家。】小說中所說的人物的遭遇一樣,突然來襲我們的,不過是那潮水!大西洋在外面漲起,由於自然的平衡法則,湖中的水平面同樣要上升,我們洗了半個澡出來了。我們得回鸚鵡螺號換衣服去。」

  三刻鐘後,我們就完結了我們的環湖旅行,我們又回到船上。船上人員這時候已經把鈉裝載完畢,鸚鵡螺號可能立即就要開行。可是,尼摩船長並不下命令。他要等到夜間。是要秘密地從地下水道出去嗎?可能是這樣。不管怎樣,第二天,鸚鵡螺號已經離開它的港口,又在沒有陸地的海面,大西洋水底下幾米深的水層航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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