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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船蛸本來可以自由地離開介殼,」我對康塞爾說,「但它卻從沒離開過。」

  「尼摩船長就是這樣的,」康塞爾說得對極了,「所以他覺得最好把自己的船叫做鸚鵡螺號。」

  鸚鵡螺號在這群軟件動物之間漂浮了大約一個鐘頭。突然,這群軟件動物不知道受到了什麼驚嚇,它們好像聽到了一聲信號似的,所有的風帆驟然放了下來,爪子收回去,身體捲縮,介殼翻了個身,調轉重心,整個小船隊消失在茫茫的海波中。這一切就發生在一眨眼間,我還從沒見過一支船隊能像它們一樣,這麼協調一致地行動。

  這時,夜幕驟然降臨。微風僅能掀起一些水波,在鸚鵡螺號的邊緣下靜靜地延伸著。

  第二天,一月二十六日,在子午線八十二度處,我們穿過了赤道,又回到了北半球。

  在這整整一天裡,一群令人生畏的角鯊緊緊尾隨著我們。這是一種可怖的動物,它們在這一帶海域裡迅速地繁殖,使這裡的海域變得十分危險。煙色角鯊背部褐色,腹部灰白,武裝著十一排尖牙;「眼睛」角鯊在頸部處有一大塊被白色圈起來的黑斑,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眼睛;灰黃色角鯊的喙部顯圓形,身上佈滿暗斑。

  這些力大無比的動物不時用力地撞擊著客廳的玻璃,讓人擔心不已。尼德·蘭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真想沖到水面去,用魚叉射擊這些龐然大物。特別是某些嘴巴裡像嵌地板磚一樣佈滿了牙齒的星鯊和一些長達五米的大虎鯊,更使他怒不可遏。但過了一會兒,鸚鵡螺號加快馬力,輕鬆地把這些速度最快的鯊魚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一月二十七日,在孟加拉國灣的出口處,我們好幾次見到了一幕幕陰森可怖的景象!一具具屍體漂浮在水面上。這是印度城市中的死屍,被恒河水沖入大海中。禿鷹——這個國家唯一的收屍人,還沒能把這些屍體狼吞虎嚥完畢。而在這裡,並不缺少角鯊來幫它們完成這項收屍工作。

  晚上七點鐘左右,鸚鵡螺號半浸在乳白色的海水中行駛著。一眼望去,海水好像牛奶似的。這難道是月光的傑作嗎?不,在太陽的餘暉中,才兩天的新月還在海平面以下呢。整個天空中,雖然星光燦爛,但和銀白色的海水相比,似乎顯得有些黯淡。

  康塞爾一點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問我這種奇特的現象是什麼原因。幸好,我還能回答他的問題。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乳白色的大海』,」我對他說,「在盎波尼島海岸和這一帶沿海經常可以看到廣闊的白色波浪。」

  「可是,」康塞爾說,「先生可以告訴我什麼原因造成這種現象嗎?我想該不是這裡的海水都是牛奶做的吧!」

  「不,小夥子,這讓你驚訝的白色是因為水中有成千上萬條細小發光的纖毛蟲。這些蟲膠質無色,像一根頭髮那麼細,長不到五分之一毫米。這些纖毛蟲相互粘在一起,延伸在好幾海浬的海面上。」

  「好幾海浬哪!」康塞爾叫了起來。

  「是的,小夥子,不要費盡心思去算這些小蟲了!況且你算不出來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些航海家曾經漂流過四十多海浬『乳白色的海』。」

  我不知道康塞爾是否會採納我的建議,但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可能正在努力地計算著四十多海浬究竟能有多少五分之一毫米的小蟲。至於我呢,我繼續觀察著這一現象。在幾小時內,鸚鵡螺號的船頭劃破著這股白色的海流。我注視著它靜靜地在皂沫般的水面上滑行,就像漂浮在海灣的順流和逆流相遇交叉時引起的白色泡沫漩渦中一樣。

  臨近午夜,大海突然恢復了它平常的面貌。但在我們後面到海平線盡頭處,天空映射著白色的水波,似乎久久沐浴在模糊的北極光中。

  §第二章 尼摩船長的新主張

  一月二十八日正午,鸚鵡螺號在北緯9.4度處浮出了水面,我們望見了在西面八海浬遠有一塊陸地。我率先注意到那是一群海拔約二千英呎高的連綿起伏的山巒。我測定好方位,就回到客廳裡,在地圖上對比了一下,才意識到我們現在看到的是錫蘭島——印度半島這片葉子下的一顆明珠。

  我回到圖書室尋找一些關於這個島嶼——地球上最肥沃的土地之一——的書籍,恰好找到了一本H·C·希爾先生編寫的,名為《錫蘭和錫蘭人》的書。我一回到客廳,就記下了錫蘭的方位。在古代,這個島嶼曾經有過各種各樣的稱呼。它的地理位置在北緯5.55度和9.49度、東經79.42度和82.4度之間。島長二百七十五英哩,島的最寬處有一百五十英哩,周長九百英哩,面積二萬四千四百四十八平方英哩,也就是說,比愛爾蘭島略微小一點。

  這時,尼摩船長和船副出現了。

  船長看了一眼地圖,然後轉身對我說:「錫蘭島是一個以采珠業著稱的地方。阿龍納斯先生,您想不想去看一看它的采珠場?」

  「那還用說,船長先生。」

  「好。這並不難。只是一年一度的采珠季節現在還沒開始,我們只能看看采珠場,卻不能遇到采珠人。不管怎麼樣,我會下令把船向馬那阿爾灣開去的,夜裡我們就能到達那兒。」

  船長對船副說了幾句話,船副就馬上出去了。不一會兒,鸚鵡螺號又潛入了水中,壓力錶指示在三十英呎深處。

  我兩眼盯著地圖,搜索著馬那阿爾灣。這個海灣處於北緯九度,錫蘭島的西北岸,是馬那阿爾小島延伸而形成的。要到馬那阿爾灣去,就必須沿著錫蘭島的西岸向上溯。

  「教授先生,」尼摩船長接著對我說,「在孟加拉國灣、印度海、中國海、日本海、美洲南部沿海、巴拿馬灣、加利福尼亞灣,人們都在捕撈珍珠。但就是錫蘭的珍珠捕撈業最卓有成就。我們或許來早了點。這裡的采珠人三月份才齊集馬那阿爾灣。到那時,在三十天之間,他們的三百隻采珠船就會不斷地從事著採集大海寶藏這一有利可圖的工作。每只船有十個漿手和十個采珠人。十個采珠人分成兩組,輪流潛入水中。他們把繩子一頭栓在船上,一頭栓在一塊大石頭上,兩腳間夾著石頭潛到十二米深處。」

  「如此說來,」我說,「他們還是一成不變地使用這種原始的采珠方法嗎?」

  「是的,」尼摩船長回答說,「儘管一八〇二年阿米恩條約簽訂後,這些珠場就屬￿世界上最工業化的英國人所有,但原始的采珠法還是沿襲使用著。」

  「喏,依我看,您使用的潛水服在采珠這樣的作業方面似乎大有用武之地。」

  「是的,這些可憐的采珠人畢竟不能在水底下待太久。英國人佩斯瓦爾在他的錫蘭遊記中說到,有一個卡菲爾人可以在水下憋氣十五分鐘,但我認為這不太可信。我知道有些潛水者可以在水中堅持五十七秒鐘,功底深一些的可以堅持到八十七秒鐘,但這種人畢竟是少數的;而且,這些不幸的人一回到船上,鼻子和耳朵都淌著血水。我認為采珠人在水中平均可以待上三十秒,在這三十秒中,他們得拼命地把他們抓到的珍珠貝往網袋裡裝。而且,這些采珠人一般不能活到老,他們的視力衰退,眼部潰瘍,身體多處創傷,更有甚者,他們經常在海底中風。」

  「是的,」我說,「這是一種悲慘的職業,它只是為了滿足某些驕奢淫逸的人的需要。可是,船長,請告訴我,一隻船每天能采到多少珍珠貝呢?」

  「大概四、五萬隻吧。我甚至聽人家說,在一八一四年,英國政府為了謀求高額利潤,雇人采珠,在整整二十天裡,采珠人共採集了七千六百萬隻珍珠貝。」

  「可他們至少會付給采珠人足夠的雇金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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