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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第二部
  §第一章 印度洋

  這次海底旅行的第二部分現在開始了。第一部分在珊瑚墓地動人的場面上結束,在我心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看來尼摩船長的生活是完全在那無邊大海中間度過的,甚至他的墳墓,他都在最秘密的深淵中預備好了。那裡,不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海怪來擾亂鸚鵡螺號船員的長眠。這些船員共命運,同生死。在那兒「也不會有一個生人來擾亂!」尼摩船長又補充了這一句。

  對於人類社會,這位船長總是流露出他那種一直無法改變的不信任和憤懣的情緒。

  對我來說,我再也不能滿足于康塞爾的那些說法了,雖然這個老實人仍堅持他的看法,認為鸚鵡螺號的船長是被埋沒的一位學者,是拿蔑視來回答人世冷淡的一位學者。

  他還以為船長是一位不為人們所瞭解的天才,受不了人世的欺騙,不得已才逃避到這個他的本能可以允許他行動自由而別人卻不能到達的大海裡來。但是,照我來看,這些說只能解釋尼摩船長性格的一個方面。

  確實,我們被關押在房中且被強迫睡眠的那個神秘的晚上,船長極其粗暴地從我手中奪走了我正準備向天際觀望的望遠鏡的那種防範舉動;鸚鵡螺號受到無法解釋的撞擊而導致了那個水手致命的受傷,這一切事實,都促使我向一種更合乎情理的角度考慮問題。不,尼摩船長不只是在逃避人類!他那神奇的裝備不僅僅是為他追求自由的天性服務,而且還可能用於滿足一種可怕的報復念頭,這種念頭我至今還不知道是何緣故。

  目前,一切還尚未清楚。我只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幾絲光亮。因此說,我僅僅是在敘述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再說,我們沒有受到尼摩船長的任何約束。因為他知道逃出鸚鵡螺號是不可能的。甚至因為我們沒有承諾要履行什麼諾言,口頭上我們不算是囚犯。可是,我們僅僅是禮貌上的客人,實際上我們是俘虜或者說是囚徒。因此,尼德·蘭還沒放棄恢復自由的希望。哪怕是偶然的機會,他也肯定會第一個抓住不放的。我當然也會像他那樣的。可是,如果我把慷慨大方的船長讓我們熟知的鸚鵡螺號的秘密帶走,這對我不能說不是一件憾事啊!

  總之,是該憎恨這個人呢,還是該讚美他?他是一個受害者呢,還是一個劊子手呢?再者,坦率地說,在永遠離開他之前,我想完成這次海底旅行,它的開始是那麼的奇妙。我想觀察這一系列藏匿在這個星球海底裡的奇觀。我想看看這些人類還沒看過的東西,即使要我以生命為代價來滿足我那強烈的求知欲,我也會這樣做的!可是,我們在太平洋底只走了六千里格,至今為止我發現了什麼?沒有,或者說幾乎沒有。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鸚鵡螺號正在接近有人居住的陸地。一旦有逃脫的機會,我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犧牲自己的夥伴,那未免太殘忍了。我必須跟他們一起逃走,或者甚至指揮他們逃走。但這種機會會來臨嗎?被強行剝奪了自由的人急切地盼望著這個機會的到來,而作為學者或者好奇心強的人,我這時卻徘徊不定。

  一八六八年一月二十一日那天中午,船副從船裡出來測量太陽的高度。我也登上平臺,點燃了一支香煙,看著他操作。依我看,此人顯然不懂得法語,因為我好幾回大聲地說出我的想法,如果他能聽懂的話,他或許會下意識地作出某些反應,但他卻仍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當他用六分儀觀測時,鸚鵡螺號上的一名水手——我們在克利斯波島進行第一次海底之游時,一直尾隨著我們的那個身體強壯的人——也過來清洗探照燈玻璃。於是我仔細觀察起這檯燈的構造。燈裡有一些凸狀鏡片,像燈塔的玻璃那樣放置著,把燈光聚集在一個有效的面上,使亮度驟增百倍。電燈設計得如此的盡善盡美,使它的照亮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事實上,燈光是產生在真空中的,這就同時確保了它的穩定性和強度。而且,真空也可以減少石墨的消耗,燈的弧光正是從兩根石墨棒之間產生的。節約對尼摩船長來說非常重要,因為他不可能隨意更新石墨棒。但在真空條件下,石墨棒的消耗速度是慢得幾乎難以察覺。

  當鸚鵡螺號準備繼續它的海底旅行時,我回到了客廳。艙門重新關上了,鸚鵡螺號直接向西行駛。

  我們在印度洋5.5億公頃的廣闊海域中劈波前進,海水如此的清澈透明,以致於人俯身看著水面時會感到一陣暈眩。鸚鵡螺號一般是在印度洋底一百米到二百米深處遊弋。幾天來一直都是這樣。我對海有著一種深厚的情感。對於那些和我不一樣的人來說,時間自然顯得漫長而枯燥。

  而我則每天在平臺上漫步,接受海洋新鮮空氣的沐浴,透過客廳玻璃窗觀看水中各式各樣的景觀,閱讀圖書室裡的書籍,撰寫我的論文。這一些就足以充實我的所有時間,我也就沒有多餘的一刻可以用來偷懶或自尋煩惱。

  我們所有人的身體狀況都非常好,也完全適應船上的特殊食譜。尼德·蘭出於抵抗情緒,設法弄出各種菜式,我看這實在是沒有必要的。此外,在這種恒溫的狀態下,我們甚至連感冒也不會染上。另外,石珊瑚草樹,也就是法國普羅旺斯有名的「海茴香」,在船上還有一定的貯存,把它放在煮爛的珊瑚蟲肉裡,可以作為一劑治咳的良方。

  好幾天來,我們看到了大量的水鳥、蹼足類動物、大海鷗和海鷗。有些水鳥被我們巧妙地殺死,再經過精心的烹製,就成了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水禽佳餚。那些從各個陸地上飛來的、作長途飛行的海上水鳥,因長途跋涉,停在水波上休憩。在它們裡面,我就看見了屬￿長翼類、美麗非凡的信天翁,它們發出陣陣的鳴叫,就像驢叫那樣不協調。蹼足家族的代表是善於在水面快速捕魚、飛行速度極快的軍艦鳥和數目繁多的鸏,或一種叫「稻草尾」的鸏,在鸏中,這類鸏身上長有紅色條斑,身體和鴿子一般大小,白色的羽毛略帶有一點玫瑰色,這就使它羽翼上的黑色尤為顯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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