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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這一回與昨天不同,布瓦痛苦地伸開四肢躺在床上,五分鐘後便睡著了,他夢見自己成了土爾其的蘇丹,象所羅門一樣,有三百妻妾和五百殯妃。

  我要趕緊指出,在羞怯的布瓦的聖潔一生中,這是他做過的唯一一個玩笑似的夢。

  布瓦醒來覺得渾身象露珠似的清新爽快,他唯一不安的是,巴蒂爾達大概正為他擔憂,此外他一切都是幸福的。

  早餐顯然毫未影響他的興致,完全相反……,他打聽可否向坎伯雷大主教大人上書,獲悉對此並無禁令之後,他便要人送來他的紙和墨水。他從口袋裡取出削筆的小刀,精心細緻地削好了羽毛筆,用他那手漂亮的書法開始書寫一篇極為感人的呈文,他請求,如果他的監禁還有很長時間的話,希望容許他見一見巴蒂爾達,起碼請告訴他,他承蒙首相閣下給予關懷,除了自由之外不需要什麼別的東西。

  布瓦按照書法藝術的全部章法書寫這篇呈文,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全部的標題字母都是用各種花草、樹木和動物的形體畫成的。書寫這篇呈文佔用了這位可敬的繕寫員從早飯到午飯的全部時間。布瓦坐在桌旁,將呈文交給了布爾紀尼昂,他拿了呈文親自去呈送首相閣下,臨去時說他離去的這段時間裡,可由貢圖亞一人來服侍他。一刻鐘過後,布爾紀尼昂回來報告布瓦,大人現在不在宮內。由於大人不在,呈文送給和大人共同辦理國務的一位官員。這位官員吩咐待布瓦吃完午餐,就把他帶到他那裡去。可是,又要布瓦絕對不要急忙趕來,因為那位官員此時也在進餐。布瓦利用這個時間從容地領略一番各種佳餚、品嘗了佳釀美酒,喝了一杯香甜的咖啡,痛快地飲一杯蜜酒,他做完了這些事情便用堅定的口吻宣佈,他已做好前往謁見副首相的準備。

  哨兵已接到放行的命令,於是他在布爾紀尼昂陪同下趾高氣揚地從哨兵面前走過去。布瓦跟在僕人後面穿過一條長廊,下了一段很長的樓梯,最後布爾紀尼昂打開一扇門,並通報布瓦先生來到。

  布瓦來到一樓的一間房子裡,這裡好象是一個試驗室。面前是位穿著非常樸實的人,年紀在四十二歲左右,他的面孔有一點熟。那個人躬身對著一隻點了火的坩鍋,在專心觀察一種化學反應,看樣子這個實驗關係重大。這人發現布瓦後抬起頭來,好奇地瞧了瞧他,問道:

  「閣下,您是讓·布瓦吧?」

  「正是鄙人,閣下,」布瓦鞠了一躬答道。

  「您呈送大主教的呈文,是您親筆寫的嗎?」

  「是我的親筆,閣下。」

  「閣下,您寫一手好漂亮的字啊。」

  布瓦微笑地鞠了一躬,笑容裡充滿一種謙恭的自豪感。

  「大主教對我說過,閣下,您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大主教大人太仁慈啦,」布瓦嘟嘟噥噥地說,「這個何足掛齒。」

  「怎麼不足掛齒呢!不,布瓦先生,這太值得感謝了,見鬼,為了證實我的話不錯,如果您對攝政王有什麼請求,我可以轉達給他。」

  「既蒙您厚愛,閣下,我要向親王殿下提出一項請求,勞駕請您轉告殿下,如果他在財務方面不那麼拮据的話,我懇請他吩咐下去,將欠款償還給我。」

  「什麼欠款,布瓦先生?您想說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閣下,我有幸在王家圖書館供職,已經快六年了,每月都說國庫沒錢。」

  「這筆欠款有多大數目?」

  「閣下,我得有筆和墨才能給您算出確切數目。」

  「嗯,大約多少。您心裡計算一下。」

  「如果不算零頭,這筆款有五千三百多裡維爾。」

  「您是希望將這筆欠款還給您?」

  「不必隱瞞,閣下,這會使我感到非常滿意。」

  「您要求的就這些嗎?」

  「就是這些。」

  「嗯,憑您對法蘭西的效勞,您不請求什麼獎賞嗎?」

  「是的,閣下,我還請求允許轉告我的養女巴蒂爾達,我不在家一定使她不安。請告訴她不必為我擔心,我現在被監禁在保羅-盧雅爾宮。我斗膽濫用您的善意,閣下,我甚至想請求允許她來看我。但是,如果您以為這第二項請求太過分的話,那麼我只要求第一項好了。」

  「可以辦得更好一些,布瓦先生。鑒於我們留您在此地的理由已不復存在,我們將使您恢復自由,您可親自去看自己的養女了。」

  「怎麼,閣下,」布瓦說,「我不再是囚徒了?」

  「如果您願意的話,您可以從這裡走啦。」

  「閣下,我願為您效勞。能向您表示我的敬意,我感到不勝榮幸。」

  「對不起,布瓦先生,還有一句話相告。」

  「請賜教,閣下,」

  「我再說一遍,您對法蘭西有很大的貢獻,應當論功行賞。您寫個呈文給攝政王,說明欠您的錢數,講一下您的狀況,如果您有什麼特別的願望,就大膽地提出來。我保證,您的請求是會得到尊重的。」

  「您太好啦,閣下。我決不忘記採納您的忠告。那就是說,我可以指望國庫一有了錢……」

  「……欠款就償還給您……」

  「閣下,我今天就給攝政王寫呈文。」

  「明天就會還您錢。」

  「噢,閣下,您可好了!」

  「去吧,布瓦先生,去吧,您的養女在等著您呢。」

  「您說得是,閣下,她等沒有白等,我給她帶來這麼令人歡欣的消息。我告辭了,閣下……啊,請原諒我冒昧,敢問,您尊姓大名?」

  「菲力浦先生。」

  「我告辭了,菲力浦先生。」

  「再見,布瓦先生。請稍候,我要吩咐一下,叫他們放行。」

  他一邊說話,一邊拉了拉鈴,於是,一個僕人走進屋來。_

  「叫拉凡來。」

  僕人去了。過一會兒,一位年輕的近衛軍軍官走進房裡。

  「拉凡,」菲力浦先生說,「送這位好心人到保羅-盧雅爾宮的大門口。他想到哪兒就可以到哪兒。」

  「遵命,殿下,」年輕的軍官說。

  布瓦驚呆了。他張開嘴,想間一下這位被稱為殿下的人是誰,但是拉凡沒有容他時間發問。

  「走吧,閣下,」他說,「走吧,我等著呢。」

  布瓦慌慌張張地看了看菲力浦先生和年輕的軍官,拉凡不明白他惶亂的原因,再次催他跟自己出去。布瓦從衣袋裡掏出手帕,擦拭著從額上流下的大顆汗珠跟他走了。

  在大門口,哨兵想要阻攔布瓦。

  「遵照攝政王殿下的命令,放這個人自由了,」拉凡說。

  哨兵舉槍行禮,放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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