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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第一部 第10章 協議

  騎士向羅克菲內上尉伸出手,說道:

  「是呀,您很守信,這一點我很清楚,只是快些進來:別讓鄰居注意您,這對我很重要。」

  「在這種情況下,我會象一條魚一樣閉口不言,」上尉回答,「況且,」他指著桌上擺好的酒肴接著說,「您找到了正確的方法來堵住我的嘴巴。」

  騎士砰的一聲關上上尉身後的門,又插上門閂。

  「哦,是秘密?那就更好,我贊成秘密。您要是和誰合夥幹,他一開頭就說:『噓!』那差不多總是要得便宜的。不管怎麼說,您做得再對也沒有了,因為您找到我——您的僕人,」接著上尉又開始了引經據典:「在我身上您看見的是加爾波克拉特的兒子——沉默之神,怎麼樣?不必拘泥了吧。」

  「好極了,上尉!」德·阿芒得說。「因為我要和您談的事實在關係重大,所以事先沒有請教您就自行決斷。」

  「您就交給我吧,爵爺。那次我給小拉凡一點兒教訓時,眼角一膘,就看出來您的劍術很高明,我喜愛勇敢的人,之後,為了酬謝我,本來是區區小事,您贈給我一匹價值一百金路易的良馬,我喜歡慷慨的人。既然您值得我雙倍敬重,我為什麼不為您效勞?」

  「好!」德·阿芒得說。「我看我們是能談妥的。」

  「說吧,我洗耳恭聽,」上尉作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說。

  「您坐著聽我說不更舒服一點嗎?親愛的客人。讓我們坐下來用早餐吧。」

  「爵爺,您說起話來簡直象雄辯家聖約翰,」上尉解下佩劍,和帽子一齊擱在鋼琴上。「不同意您是不行的。好,我準備好了,」他在德·阿芒得對面坐下。「您請指揮吧,我執行命令。」

  「先嘗嘗這酒,我來向餡餅進攻。」

  「對,」上尉說,「咱們分兵兩路,各個擊破,然後合而殲之。」

  於是上尉便理論聯繫實踐,抓住第一個到手的瓶子,拔出瓶塞,給自己滿滿斟了一杯,輕而易舉地一飲而盡,好象上帝賦予他一副特殊的吞咽器官。不過,應當說句公平話:他剛一咽下,就發現這麼隨隨便便吞下肚去的飲料實在值得更大的尊敬。

  「哦——哦!」他一面把舌頭舐得嘖嘖作響,一面肅然起敬地把杯子慢慢擱到桌上。「我這是怎麼了,真不象話!簡直把玉液瓊漿當黃湯灌了!哎呀,羅克菲內老夥計,」他給自己斟了第二杯,搖著頭又接著說,「你老了。十年前您只要用嘴唇碰一碰就知道是什麼了,如今得品嘗好一陣子才知道是好東西……祝您健康,爵爺!」

  這一次上尉要謹慎多了,慢條斯理品了三回,才喝幹了第二杯,眯著眼顯得十分滿意。

  「這是一七〇二年的『埃米達日』酒——正是弗林特林根戰役那一年。」他說。「要是您的供應人有很多這種好酒而且可以賒帳的話,請您給我一個地址,他會找到一個好顧客哩」

  「上尉,」騎士回答說,同時把一大塊餡餅放在這位夥伴的盤子裡,「我的供應人不但賒帳,對我的朋友他根本不收錢哩。」

  「哦,真是好人!」上尉熱忱地驚歎。接著是片刻的沉默,這當兒一個膚淺的旁觀者會把他錯當成一個隻會吃喝的人,可是,後來羅克菲內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手裡拿著刀叉,神情狡黯地瞧著德·阿芒得說,「怎麼樣,親愛的爵爺,咱們搞的這樁密謀,看來用得著我這個可憐的羅克菲內上尉吧?……」「誰這麼對您說的,上尉?」騎士打斷他的話說,同時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誰說的,真見鬼!玩的好把戲!若是一個人踢給您價值一百金路易的馬,在平常的日子裡喝一個比司多勒一瓶的好酒,卻又住在失時街的閣樓裡,那麼您想,若不是搞陰謀的話,他又幹的是什麼?見鬼啦。」

  「哎,上尉,」德·阿芒得笑著說,「我不否認,您很可能是猜對了。怎麼樣,您害怕了?」他接著說,一面給客人斟酒。

  「我?害怕了?誰敢說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會讓羅克菲內上尉害怕?」

  「我可沒說,上尉,因為剛一認識您,剛和您交談幾句,第一次會面以後我就想請您當我的助手。」

  「這就意味著,若是您吊在二十英尺高的絞架上,那麼我就吊在十英尺高的絞架上,就是這樣。」

  「見鬼,」上尉!」德·阿芒得說,又給他斟酒。「要是事情剛開頭就這麼悲觀,那就什麼都甭作了。」

  「您這是指我說到絞刑架嗎?」上尉間。「這不說明什麼。絞刑架在一個哲學家眼裡算得什麼?成千上萬死法裡面的一種而已,還可以說是最不難受的一種。既然您這麼厭惡它,馬上看得出來,您還從來沒有和它面對面撞上過。況且,若是出身貴族,那是要砍頭的呀。您看見過德·羅甘先生是怎樣被砍頭的嗎?」上尉直視著德·阿芒得的臉接著說。「是個象您一樣漂亮的青年人,個子和您差不多高。他參與密謀,正象您準備去幹的一樣,可是密謀未成。您能怎麼樣呢!人人都會有差錯的。為他專造了一個黑色的、漂亮的斷頭臺;允許他面對著情人的窗戶,用剪刀剪去了襯衣的領口;但是劊子手習慣絞刑,不善殺頭,砍了三次都沒有把腦袋砍下來,最後只得抽出腰刀,忙亂了好一陣子,才把脖子割下來……呶,您是好樣的,」上尉接著說,看到騎士對這可怕的敘述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是我的手,您就交給我辦吧。那麼我們串通起來是反對誰呢?杜孟公爵?還是奧爾良公爵?是讓那跋子再折斷第二條腿,還是把獨眼的第二隻眼睛挖去?我等候調遣。」

  「完全不是這一類事,上尉,上帝保佑,幹這件事不用流血。」

  「究竟是怎麼回事?」

  「您沒聽說過綁架芒都公爵秘書的事嗎?」

  「是馬蒂奧利?」

  「正是。」

  「見鬼!我比誰都清楚。我看著他被綁架到比涅羅爾。這事兒是德·聖-馬坦騎士和德·維力盧瓦大人幹的。我甚至可以告訴您,他們因此還為自己和他們那一幫人得了三千里維爾哩。」

  「給得太少!」德·阿芒得輕蔑地說。

  「您以為,爵爺?三千里維爾可是個大數目呀!」

  「這麼說來,有三千里維爾您就可以幹這種事羅?」

  「可以幹。」上尉回答。

  「要是叫您綁架的不是秘書而是公爵?」

  「那價錢就得高一點了。」

  「您仍然還想幹嗎?」

  「為什麼不幹?只不過要雙倍的數。」

  「倘若有人給您雙倍的數,並且對您說『上尉,我並不叫您一個人去挺而走險,聽天由命,而是和您一起去參加戰鬥,和您一樣,把自己的姓氏、前途、以至生命都孤注一擲,』那麼您會怎樣來回答這個人?」

  「我向他伸出手,向對您伸出手一樣。現在,說吧,什麼事?」

  騎士把杯子都斟滿了酒,然後說道:

  「祝攝政王健康,祝他一路平安到達西班牙國境,就象馬蒂奧利到達比涅羅爾一樣。」

  「哦——嚇,原來如此!……」羅克菲內上尉說,把杯子直舉到眼睛旁,略一停頓之後又接著說:「為什麼不?攝政王歸根結底也是個人。只不過事情要是敗露,我們不是被吊死,不是殺頭,而是砍掉四肢和腦袋。要是對別人呢,要價便得更高些,可是對您我是真不二價。您給我六千個裡維爾,我給您找十二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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