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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那末,如果說你撒了謊,而且對謊言還發過誓,那你就跟那些在思想上、道德上並不懦弱的人一樣,都得理所當然地因發偽誓、作偽證而受到蔑視和處罰。這對不對?」

  「是的,先生。我想是這樣。」

  「那末,如果說你並不是一個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你憑什麼理由認為,當你在無意之中砸了她以後,你可以不去救她而讓她葬身在大比騰湖底——你分明知道,由於她的慘死,她父母老人家馬上會多麼悲慟欲絕——可你竟然對誰都隻字不提——只是一走了之——卻把三腳架和自己的衣服藏匿起來,於是就象一個常見的殺人犯那樣偷偷地溜掉,這些你又該怎麼說呢?如果你聽說別的某一個人這麼做,你會作何感想呢,你會不會認為,這是一個陰謀策劃、謀殺得逞以後,妄想逍遙法外的人的行徑?或者,你會不會認為,這只不過是某個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所耍弄的一些卑鄙下流的詭計罷了;而被此人誘姦過的姑娘意外地慘死的消息一傳開去,也許會妨礙他日後的錦繡前程,所以,他就竭力設法逃避這一罪責?究竟是哪一種呢?」

  「不管怎麼說,反正我並沒有害死她,」克萊德執拗地說。

  「回答這個問題!」梅森大聲吼道。

  「我要求庭上向見證人下指示,不必回答這個問題,」傑夫森站了起來插嘴說,先是沖著克萊德,然後又沖著奧伯沃澤法官望了一眼。「這純屬是一種詭辯,跟本案事實毫無直接關係。」

  「我就下指示,」奧伯沃澤法官回答說。「見證人不必回答這個問題。」克萊德聽了以後,只是兩眼直瞪著,這一意外的奧援,使他倍受鼓舞。

  「得了,讓我們繼續說下去,」梅森說。由於貝爾納普和傑夫森如此嚴加戒備,使他每次進攻的力量和影響一再受挫,他也就更加惱羞成怒了,因此,他就越發堅定,決不讓他們得意忘形。「你說過,你在去那裡以前,是不打算跟她結婚的,只要你能賴掉就賴掉,是吧?」

  「是的,先生。」

  「你說過她巴不得你跟她結婚,可你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吧?」

  「是的。」

  「哦,可你記得不記得她放在自己手提箱裡的那些烹飪大全、細鹽瓶、胡椒瓶,以及刀、叉等等東西?」

  「是的,先生。我記得。」

  「依你看,她在比爾茨動身時——箱子裡頭帶著這些東西——她心裡想的,就是到某某地方,住在一個租金便宜的小房間裡,依然沒有結婚,而你只是每個星期或是每個月去看她一次,是嗎?」

  克萊德在貝爾納普還沒有提出異議前,很快就作出了一個最合適也沒有的答覆。

  「這事她在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可說不準。」

  「你在給比爾茨打電話的時候——比方說,是在她給你寫信,說要是你不去接她,她自己要去萊柯格斯之後才打的電話——會不會給她說過你要跟她結婚?」

  「不,先生——我沒有說過。」

  「你在思想上、道德上還沒有怯懦到那種程度,嚇得非做這類事不可,是吧?」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

  「被你誘姦過的姑娘不會嚇倒你?」

  「只不過那時候,我並不覺得應該跟她結婚。」

  「你覺得她跟你很不般配,是遠遠比不上某某小姐,是吧?」

  「我認為,如果說我再也不愛她了,那就不應該跟她結婚。」

  「即使是為了挽救她的名聲——還有為了你自己體面身份,也不應該跟她結婚嗎?」

  「您知道,那時候我就認為,我們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我想,這是在你大大地回心轉意之前吧。」

  「是的,是在我們到達尤蒂卡以前。」

  「是在你對某某小姐還是那麼狂戀的時候嗎?」

  「是的,我是愛著某某小姐的。」

  「你記得不記得,在她寫給你的那些信裡(對此,你是從來不給答覆的),有一封信中,」(說到這裡,梅森走過去,從頭一批七封信裡拿了一封念起來)「她跟你說過這樣一些話:『我覺得什麼事都是心煩意亂,易變不定,雖然我竭力不讓自己去這麼想——既然現在我們已經有了我們的計劃,而你將照你自己所說的到我身邊來。』『既然現在我們已經有了我們的計劃』——她這麼寫著,究竟指的是什麼?」

  「我可不知道,除非是指我要去接她,暫時把她送到一個某某地方去。」

  「但是並不跟她結婚,當然羅。」

  「不,我並沒有這麼說過。」

  「不過,在那以後,她在同一封信裡寫道:『在來這兒的路上,我並沒有直接回家。我決定在霍默停留一下,看看妹妹、妹夫,因為,我真說不準,下次什麼時候還能見到他們。而我是多麼想以一個正派女人身份跟他們見見面,要不然從此永遠也見不到他們了。』她在這裡所謂『正派女人身份』,你說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指秘密地住在一個某某地方,不算結過婚,但生下一個孩子,由你捎給她一點錢,後來也許她再回來,佯裝是一個無辜的單身女人,或是死了丈夫的小寡婦——還是指別的什麼呢?你是不是認為她也有這個意思,就是說她跟你結了婚,哪怕只是臨時性,好歹讓小孩也能有名有姓?她提到的那個『計劃』,其內容不會比這更少,是吧?」

  「哦,也許她以為這辦不到,」克萊德躲躲閃閃地說。「不過,我從沒有說過要跟她結婚的話。」

  「得了,得了——這事我們暫時撂下不談,」梅森執拗地說。「不過,現在再看看這一封信,」這時,他就開始念第十封信:『親愛的,你比原定計劃早兩天來這兒,也許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是吧?即使我們不得不靠那麼少的一點錢來過日子,我知道,在我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也許這段時間最多不會超過六個月或八個月——反正我總能過得去的。你要明白,到時候你如果要走,我是會同意你走的。我是很能省吃儉用和精打細算的。此外再也沒有別的出路了,克萊德,雖然為了你著想,現在我也巴望能有別的出路。』『省吃儉用和精打細算』,『八個月以前不讓你走』——依你看,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是住在一個租金便宜的小房間裡,每星期你來看她一次嗎?還是說象她在信裡所想的那樣,你已經真的同意跟她一塊走,跟她結婚了嗎?」

  「我可不知道,除非她以為也許她能強迫我,」克萊德回答時,許多林區居民、農民和陪審員莫不嗤之以鼻,發出一陣陣冷笑。要知道克萊德漫不經心地說漏了嘴,用了「強迫我」這個詞兒,頓時使他們怒不可遏。臨了,克萊德還說:「我從來沒有同意過。」

  「除非她能強迫你。也許這就是你對這件事的想法——是吧,格裡菲思?」

  「是的,先生。」

  「你願意就這事如同別的事一樣,馬上發誓嗎?」

  「哦,我對這事早已發過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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