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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還有那個在這裡作證說你找過他的、專賣男子服飾用品的年輕商人,你去找過沒有?」

  「找過的,先生。」

  「他給你講過那位醫生的名字嗎?」

  「嗯——他講過——不過,我可不願說出是哪一位。」「得了,你不說就不說吧。不過,你有沒有讓奧爾登小姐去找過那位醫生?」

  「找過的,先生。」

  「是她一個人去的,還是你陪她一塊去的?」

  「是我陪她一塊去的——只是把她送到大門口。」

  「為什麼只送到大門口?」

  「嗯,這是我們商量好的。而且,不論她也好,還是我也好,大家覺得那樣也許更好些。當時我錢也不太多。我想,要是她一個人去,醫生也許樂意幫助她,收診金就會比我們兩人一塊去要少得多。」

  (「真見鬼,他竟然先下手,把我的雷電①全給偷了,」這時梅森就這樣暗自思忖道。「本來我打算問倒格裡菲思的問題,現在大半都給他搶走了。」他雖然正襟危坐著,但心裡卻很煩。這時,伯利、雷德蒙和厄爾·紐科姆,對傑夫森的意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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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此處「雷電」一詞,意指譴責、攻擊某人時的主要論據。此詞源於J·丹尼斯(1657—1734)就莎劇《麥克佩斯》演出時運用人造電聲這一聲響效果所發表的批評性意見。

  「我明白了。也許這會不會是因為你深怕這件事說不定會被你伯父或是某某小姐聽到了?」

  「哦,是的,我……我是說,這一點我們倆都想到了,也談到過了。我在那裡做事、當主管等等情況,她是知道的。」

  「可是,有關某某小姐的事就不知道?」

  「是的,有關某某小姐的事就不知道。」

  「那為什麼不知道?」

  「嗯,因為我覺得當時還不應該告訴她。不然就會讓她太難受。我想要等一等,讓她身子好一些再說。」

  「然後告訴她,而且把她拋棄了。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

  「嗯,是的,要是我覺得再也不能象過去那樣愛她了——

  是的,先生。」

  「不過,要是她仍然處境困難你就不會拋棄她?」「嗯,是的,先生,要是她仍然處境困難我就不會這麼做。但是,您要知道,當時,我還是指望我能幫她擺脫困境的。」「我明白了。不過,她懷了孕,是不是使你對她的態度受到影響——使你情願放棄這位某某小姐,跟奧爾登小姐結婚,這樣一來,一切都給糾正過來了?」

  「嗯,沒有,先生——當時還不完全是這樣——我是說,當時還不是這樣。」

  「你說『當時還不是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嗯,正如我早就對您說過,後來我確實有過那樣想法——不過當時還沒有——那是後來的事——是在我們動身去艾迪隆達克斯旅遊以後。」

  「為什麼在那時候還沒有?」

  「我早已說過為什麼了。我幾乎被某某小姐弄得神魂顛倒,滿腦子想的就是她。」

  「即使在那時候,你對奧爾登小姐的態度也還沒有改變?」「沒有,先生。我雖然覺得怪難過,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

  「我明白了。不過,暫且不去管它吧。反正回頭我還要提到這個問題。現在,我倒是希望你——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不妨向陪審團說說清楚:這位某某小姐倘若跟奧爾登小姐相比,究竟如何,她怎麼會使你如此傾倒,以致她在你心目中似乎更加值得追求。就是只講講舉止、談吐、容貌、心胸,或是社會地位等方面的特點——或是談談究竟是什麼東西,居然使你對她如此癡迷不悟?你自己明白吧?」

  這個問題,不論貝爾納普也好,傑夫森也好,都根據心理、法律和個人等各種原因,並通過各種不同方式,不止一次地向克萊德提出過,但每次得到的結果卻都不一樣。開頭,他壓根兒不願談到桑德拉,深怕不管他說了什麼話都會被人抓住,會在庭審時、報刊上,連同她的芳名一再被提到。但是後來,由於各地報刊對她的真名實姓,一概保持緘默,分明她是不會上報刊丟醜了,這時他方才比較放開地談到了她。可是此時此地,在法庭上,他卻又一次顯得心慌不安和緘口不語了。「嗯,您知道,這很難說清楚。在我看來,她是個美人兒,比羅伯達可要美得多——但還不僅僅是這樣。她跟早先我見過的哪一個姑娘都不一樣——更加獨立不羈——而且,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大家對她可都是全神貫注。我覺得她好象比過去我認識的哪一個人都知道得多。再說,她穿著很漂亮,非常有錢,來自上流社會,報刊上常常提到她的名字,刊登她的照片。不管哪一天,哪怕是我沒跟她見面,我總能在報刊上看到她的消息報道,我就覺得她好象時時刻刻跟我在一起似的。而且,她還非常大膽——不象奧爾登小姐那麼單純,那麼依賴人——開頭,我簡直很難相信她竟然會對我如此感到興趣。後來她使我再也不會想到別的什麼人或是別的什麼事了,於是,我就感到再也不會要羅伯達了。我就是不會要了——要知道某某小姐時時刻刻在我跟前了。」

  「嗯,依我看,也許是你已墜入情網,簡直著了迷吧,」克萊德話音剛落,傑夫森就這樣以暗示方式插話說,又用他右眼角直瞅著陪審團。「如果說這還不是典型的情癡症狀,那末,當我看到真的情癡症狀時,恐怕也都辨認不出來了。」可是,全場聽眾也好,陪審團也好,聽了他的發言,臉兒還是冷冰冰的,如同石板一樣。

  但緊接著就碰到所謂陰謀這一難題了。因為尋根究底,所有其他事情都是從這裡引發出來的。

  「嗯,那末,克萊德,在這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就你還記得的,詳細給我們說一說。既不要避重就輕,也不要把自己說得比實際上還要好或是還要壞。她死了,說不定到頭來你也得死,要是這裡的十二位先生最終作出這麼一個決定的話。」(這些話似一陣刺骨嚴寒,進入了克萊德全身,也彌漫了整個大廳裡人們的肌體)「不過,為了你自己靈魂的安寧,你最好還是要說真話。」說到這裡,傑夫森心裡馬上想到了梅森——不妨看看他能不能把它駁回去。

  「是的,先生,」克萊德坦率地回答說。

  「嗯,既然她有了身孕,你又不能幫助她,那後來又怎樣呢?那時你做了些什麼?怎麼做的?……再說,等一等——那時候你的薪水有多少?」

  「每星期二十五塊美元,」克萊德實話實說。

  「沒有其他收入來源?」

  「對不起,我可沒有聽清楚。」

  「那時候你有沒有其他來源,讓你好歹得到一些其他的收入。」

  「沒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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