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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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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個強有力的、哪怕是為時已晚的答覆聲明,各報代表雖然都洗耳恭聽過了,梅森卻極端蔑視被告一方辯護律師就政治陰謀方面所作出的「輕率」說法,以及相信克萊德無罪的說法。「作為本縣全體居民的代表,我有什麼理由急急匆匆把這個人打發到哪一個地方去,或是指控他犯有哪怕是只有一條罪狀,如果說壓根兒不存在的話?難道說罪證本身還不夠充分說明他確實殺害了這個姑娘嗎?他有沒有說過一句話,或是做過一件事,來澄清本案中一些可疑的情況?沒有!反正只有緘默或是撒謊。只要這些可疑情況還沒有被這些非常有能耐的辯護律師先生們駁倒,我還是照樣堅定不移地繼續幹下去。現在我手頭已掌握全部必要的證據,就可以給這個年輕的犯人定罪。如果說延期到一月份,他們知道,那時我將要卸任了,所有這一切證據我自己是非常熟悉的,但是新接替的人勢必重新研究一番,這就不得不使本縣耗費更大的一筆開支。因為,我為本案召集到的這些證人,目前都在這裡,要他們到布裡奇伯格來很容易,根本用不著本縣花什麼大錢。可是,到了一月份,或是二月份,誰知道這些人會在哪兒呢?特別是被告一方辯護人會費盡心機,讓他們作鳥獸散。不,先生!這我決不同意。不過,從現在起,要是在最近十天以內,乃至於兩周以內,他們對我所歸結出的罪狀只要能提得出來哪怕有幾項是不確實的,本人也非常樂意奉陪他們一塊去見庭長。要是他們能向庭長提出他們已掌握的任何證據、或是希望能有的任何證據,或是從遠處找到了一些知情的見證人,能證明這個小子無罪——啊,那就敢情好。我將樂意請求庭長給予他們充分時間(若庭長認為合適),甚至還可以將開庭審訊時間推遲到本人卸職以後也行。不過,要是我還在這裡任職的時候開庭,正如我真心誠意希望的那樣,那末,我就要竭盡綿薄提起公訴。這並不是我要謀求任何公職,而是因為現在我還是地方檢察官,當然責無旁貸。至於本人參政的問題,哦,難道說貝爾納普先生就沒有參政了嗎?他上次就是跟本人競選過的。據我聽說,這次他還要參加競選。」 於是,梅森就動身去奧爾巴尼,敦促州長注意到目前迫切需要最高法院迅即開一次特別庭,以便對克萊德起訴。州長聽了梅森和貝爾納普雙方辯論,決定接受梅森的意見,理由是:准予開一次特別庭與有必要推遲審理本案的開庭日期,兩者並不衝突。因為,被告一方的律師迄今為止提出的理由,好象怎麼也不能說明:開一次特別庭也許就有礙於他們獲得為審理本案所必需的充裕時間。再說,研究分析這類辯論,原是最高法院專門指派的法官份內之事——而並不是他這個州長的事。因此,就下令最高法院開一次特別庭,由第十一司法區法官弗雷德裡克·奧伯沃澤擔任庭長。於是,梅森去見庭長,要求確定大陪審團開會的日期,以便對克萊德起訴——結果就定在八月五日開會。 隨後,大陪審團開會了,對梅森來說,作出對克萊德起訴的決定,原是一點兒困難都沒有的。 在這以後,貝爾納普和傑夫森只好去見民主黨人奧伯沃澤(此人全賴前任州長幫助,才能任命為法官),申請變更審判地點,理由是:要在卡塔拉基縣居民中找出十二個人來——他們雖受梅森公開和不公開的言論影響,但是對克萊德卻並不早已極端敵視,也不事前相信他犯了罪——那真是不可想像的事。這就意味著,在被告一方的律師還沒有向陪審團發言以前,克萊德事實上早就給定罪了。 「可是,你們到底想要上哪兒去審理呢?」這個相當公正的奧伯沃澤法官開口問道。「這類材料到處都給登出來了。」 「不過,法官先生閣下,這一罪行一直是被該地方檢察官那麼孜孜不倦地加以誇大了——」(來自梅森方面的冗長而又熾烈的反駁)。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堅決認為,」貝爾納普接下去說。「公眾早已受到過度刺激和欺騙了。現在,您找不出十二個人來公正審判這個人了。」 「多荒唐!」梅森怒衝衝地大聲叫嚷。「簡直是胡扯淡!要知道各報刊他們自己採訪、刊登的證據材料,就比我還要多得多哩。如果說現在已經產生了什麼偏見的話,那也正是公眾從本案裡發現的一些事實所引起的。不過,我堅信,這兒偏見也並不見得比別地更加激烈吧。再說,絕大多數的證人就在這兒,要是本案移至一個邊遠的縣份審判,本縣就勢必負擔很大的一筆費用,這是本縣開支不了的,而且事實證明也是毫無必要的。」 奧伯沃澤法官,此人嚴肅認真,恪守道德,行動遲緩,辦事精細,處理一切問題,喜歡墨守陳規,這時,他傾向于贊同梅森的意見。在隨後的五天裡,他對這個問題只是不緊不慢地考慮了一下。五天以後,他就決定拒絕被告一方提出變更審判地點的要求。倘若他作出的決定錯了,反正還有受理上訴的法院,被告一方儘管可以到那兒告去吧。既然現在他已確定十月十五日為開庭審理的日期(在此以前,據他判斷,被告一方辯護律師是有充裕的時間,可以為本案進行準備的),他打算前往藍山湖畔自己的別墅去消磨殘夏。如有什麼特別複雜或是當地解決不了的法律糾紛,不管是檢察官,還是被告一方的辯護律師,都可以上那兒去找他,他將親自聽取他們雙方的意見。 不過,本案既有貝爾納普和傑夫森兩位先生插手,梅森覺得自己最好還得加一把勁,使克萊德定罪一事盡可能做到萬無一失。他害怕那個年輕的傑夫森,並不亞于他害怕貝爾納普,因此,他便帶上伯頓·伯利、尼爾·紐科姆又一次來到了萊柯格斯。在那裡,拋開別的不談,他至少發現以下幾點:(一)克萊德購買照相機的地點;(二)在大比騰湖之行前三天,他對佩頓太太說過,他想把照相機帶在身邊,又說他還得買幾個膠捲;(三)有一個名叫奧林·肖特的雜貨鋪掌櫃跟克萊德很熟,但在四個月以前,克萊德為了一個工人老婆懷孕的事向他求教過——還有(這是肖特作為最大的一項秘密對終於發現了他的伯頓·伯利私下講的),他向克萊德推薦過一位住在格洛弗斯維爾附近名叫格倫的醫生;(四)他們找到了這位格倫醫生,還給格倫醫生看過克萊德和羅伯達的照片,格倫能認出來的是羅伯達,但不是克萊德。格倫還講到羅伯達來找他時的情緒,以及她所說的那些話——這些話無論如何不會暗示出克萊德或是她本人有罪,因此,梅森決定最好暫時不去提它了。 最後還有(五),經過積極努力,那個把帽子賣給克萊德的尤蒂卡帽商也出場了。因為伯頓·伯利在尤蒂卡接受記者訪問後,伯利的照片就跟克萊德的照片一塊上報——這個帽商碰巧看見了,還記得克萊德這個人,就馬上跟梅森取得了聯繫。結果,帽商的證詞,先是按照格式用打字機打好,又由本人宣過誓,就讓梅森帶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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