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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海特馬上決定,凡是有關已被發現的這封信的任何問題,他一概不予答覆。因為這封信保證能夠很快揭開那個作案的罪犯之謎——如果說真的有罪犯的話;而且,在目前政治形勢下,誰能揭開這個謎,誰將獲得殊榮。與此同時,他立刻命令厄爾·紐科姆和陪送羅伯達、克萊德去大比騰的那位導遊去通知不久前這對男女下車過的岡洛奇火車站:不管在什麼情況之下,現在那兒保管著的手提包,除了交給他海特本人,或是地方檢察官的代表以外,絕對不能交給任何其他人。然後,他正想給比爾茨去電話,查清楚那兒有沒有奧爾登這戶人家,家裡有個女兒,名叫伯特的,也可能叫艾伯達。就在這時——他覺得仿佛得到上天福佑似的——突然有兩個男子和一個小孩打擾了他,原來他們是在這一帶打圍捕獸的獵手,由一群熟悉湖上慘劇的人簇擁之下,幾乎亂哄哄地把他們擁進了海特的房間,就是因為他們掌握情況——非常重要的情況!據他們報告說(他們的話常常被打斷,有時還互相補充,互相更正):在羅伯達淹死的那天下午,大約五點鐘光景,他們從大比騰以南十二英里左右的三英里灣出發,想去這個湖上或是附近一帶捕魚、打獵。根據他們現在一致佐證,就在那天晚上,約莫九點鐘光景,當他們走近大比騰南岸的時候——也許在大比騰以南三英里的地方,他們突然碰到一個年輕人。當時他們把他當做正從大比騰客棧往南去三英里灣村的陌生人。據他們現在說,此人穿著很漂亮、很闊氣,壓根兒不象當地居民——他頭上戴著一頂草帽,拎著一隻手提箱。當時,他們心裡也真納悶:他為什麼要安步當車呢,特別又是在這麼一個時刻。因為轉天大清早就有一趟南行的火車,到三英里灣只需一個鐘頭。再說,他碰到他們時,為什麼又是這樣驚慌失措?據他們描述說,他在樹林子裡一碰上他們,就馬上往後一跳,好象大吃一驚似的,而且更糟的是——他一下子嚇壞了——象要拔腳就逃的樣子。當然羅,他們裡頭有個人身邊帶的燈撚得特別小,因為那夜月光還很亮,而且他們走路時腳步很輕,凡是跟蹤追捕野生動物的人都是這樣的。可是,要知道,這一帶當然是最安全也沒有了,時常碰面的人大都是象他們那樣的誠實公民,那個年輕人壓根兒就用不著跳起來,好象要躲進灌木叢去。不過,當那個身邊帶著燈的年輕人巴德·布魯尼格將燈撚大時,那個陌生人好象這才清醒過來。他們先向他說了一聲「你好」,過了半晌,他才回答說,「你們好?去三英里灣還有多遠?」他們回答說,「大約七英里左右。」稍後,他便獨自往前走了。他們也繼續趕路,一路上還談論著這次邂逅哩。

  他們所說的那個年輕人的模樣兒跟岡洛奇開車接送克萊德的導遊和大比騰、草湖兩處客棧老闆所說的既然差不多完全吻合,那末,現在看來也就很清楚了:跟這個死得莫名其妙的姑娘在同一條船上的那個年輕人,一定就是他了。

  厄爾·紐科姆馬上請示他的上司,准許他打電話給三英里灣那家客棧掌櫃,看看這個神秘的陌主人會不會碰巧給人撞見了,或是留宿在他們那兒。結果此人並沒有在那兒。再說,除了剛才這三個獵人以外,顯然還沒有其他的人碰見過他。他真的就象已在空氣裡消失了似的,雖說在同一天傍黑時分就證實:在這些獵人同那個陌生人不期而遇的轉天早晨,有個年輕人,模樣兒跟上面所說的差不離,拿著一隻手提箱,不過,頭上戴的是便帽——不是草帽——搭乘來往于三英里灣和沙隆之間的小汽船「天鵝號」去沙隆了。但是,除此以外,好象再也找不到別的線索了。至少到這時為止,在沙隆似乎誰都記不得有這麼一個人到過或是離開過。甚至船長本人,據他後來佐證,也沒有特別注意到有這麼一個旅客上岸了——那天登輪的大約有十四個旅客,可是這些旅客裡頭任何一個人的模樣兒,船長怎麼也講不真切。

  不過,就大比騰全體居民來說,所有在場的人都逐步肯定地相信這麼一個結論:不管此人是誰,反正是個大壞蛋——一個獸性十足的壞蛋!因此,人人心裡都異常熱切,恨不得馬上把此人緝拿歸案。這個惡棍!這個殺人犯!於是,通過口口相傳、電話和電訊媒介,把這一慘劇的新聞報道發往諸如奧爾巴尼的《守衛神報》、《時代聯合報》,以及萊柯格斯的《星報》等報,並且還暗示說其中說不定隱藏著駭人聽聞的罪行。

  第三章

  驗屍官海特的公務暫告結束後,便搭乘湖區南行的列車回去。一路上,他心中琢磨接下來該如何辦才好。對於這一慘案,他下一步究竟應該怎麼辦?驗屍官動身前,又向羅伯達看了一眼,說真的,他心裡難過極了。看來她是那麼年輕、天真、漂亮。素樸的藍嗶嘰衣裙泡脹以後,仍然緊緊地貼住她的軀體,她的那雙纖手,交叉按在胸前,一頭濃豔的棕色頭髮,在水裡浸泡了一晝夜,這時還沒幹透,卻能看得出她生前熱情、活潑的性格——這一切好象富有一種溫柔的魅力,而與罪惡壓根兒不相干。

  這個案件,也許毫無疑問非常悲慘,可是還有另外一面,跟他驗屍官關係更大。他該不該去比爾茨,把女兒慘死這一駭人消息告知奧爾登太太(那封信就是寫給她的),同時,再打聽一下死者那個男伴是誰,現在何處?還是他首先應該到布裡奇伯格地方檢察官梅森辦公室去,向他詳細彙報有關本案的全部情況,讓這位先生親自接辦這一苦差使,使那個也許很有身份的家庭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因為這裡涉及到一個政治局勢的問題,必須加以考慮。雖然他可以獨自採取行動,從而給自己贏得一點聲譽,可他還是不能不考慮到全黨目前形勢。今秋選舉,毫無疑問,應由一位強有力的人物領銜,以便增強黨的實力地位;而現在這個湖上慘案——乃是千金難買的好機會。這就是說,第二個方案好象更為高明。因為,這對海特的朋友地方檢察官來說,不管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海特就是懷著這樣一種心態,來到了布裡奇伯格,心事重重地闖進了地方檢察官奧維爾·W·梅森的辦公室。梅森從驗屍官的舉止神態,覺察到了嚴重性,因此也就馬上正襟危坐,全神貫注了。

  梅森這個人身材矮小,肩膀寬闊,長得結實有力。他在年輕時不幸碰破了鼻子,使他本來招人喜歡、甚至惹人注目的臉兒,變得令人憎惡,乃至於露出滿臉凶相。其實,梅森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兇惡。還不如說他是個感情豐富、相當羅曼蒂克的人。他在幼年時飽嘗過窮困的況味,所以,在他後來比較順心的歲月裡,就使他常常把那些生活際遇較為優厚的人看成是命運的寵兒。他母親是個貧窮的自耕農遺孀,他親眼看到她如何煞費苦心,才勉強使一家收入相抵。因此,他在十二歲時,為了幫助他母親,自己對年輕人常有的種種歡樂幾乎全都不染指了。後來,在十四歲那年,他在溜冰時不慎摔倒,把鼻子撞壞了,臉兒就永遠破了相。從此以後,在年輕人競找對象中,他總覺得自己低人一頭;他心中最渴望的一些女友,卻常常垂青于其他一些年輕人了。久而久之,他對自己臉兒醜就特別敏感了,結果產生了弗洛伊德學派常說的性心理創傷。

  不料,他在十七歲上終於引起了布裡奇伯格《共和黨人報》的注意,該報發行人兼總編輯後來派他正式擔任地方新聞採訪編輯。隨後,他又擔任了諸如奧爾巴尼《時代聯合報》、尤蒂卡《星報》派駐卡塔拉基縣的通訊員。十九歲那年,他終於有幸在布裡奇伯格前任法官戴維斯·裡科弗事務所研修法律。過了幾年後,他當上了律師,獲得本縣一些政客、廠商青睞,才被送往本州眾議院,一連當了六年眾議員。在那裡,因為他能不瘟不火,而又富於遠見,同時抱負不凡地悉照上司旨意辦事,既受到本州首府那些政要的賞識,同時又能獲得他在本鄉的那些庇護人的好感。後來,他回到了布裡奇伯格,由於頗有演講才賦,先是被舉薦為任期四年的地方檢察官助理,繼而又當選為審計長。不久,他又兩次當選為地方檢察官,每屆任期為四年。他在社會上身居這樣的高位以後,這才娶了本地一家相當富裕的雜貨鋪老闆的女兒,成為兩個孩子的父親。

  關於大比騰湖上慘案,桑德斯小姐早已把自己瞭解的有關情況通通講給梅森聽了。梅森正如驗屍官一樣,馬上就心領神會了:這個案件說不定會引起公眾議論紛紜,看來對他極為有利。他可以借此重振自己正在動搖中的政治威望,說不定甚至還可以解決本人前途這一問題。不管怎麼說,反正他對此是極為關注的。現在,梅森一見到海特,便沒遮攔地對這個案件露出熱切的興趣。

  「哦,這事怎麼樣,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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