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老姑娘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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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辦法呢,年輕人不學法律學什麼?……再說,給國王效勞沒有什麼可恥的。」 有時候在路上是繼續議論蘋果酒或亞麻的事,總是那套話,也總是回到同一個季節問題上來。如果有個善於觀察人的心靈的人住在這條街上,聽到這些談話,就會知道現在是幾月了。可是今天,此刻,談話特別有趣,因為杜·布斯基耶獨自一人走在一夥一群的人前頭,正哼著多情善感的女郎,你可聽見小鳥在啼囀?這支著名的曲子①,根本料想不到這事趕得多麼巧。 ①這支曲子是根據霍夫曼的歌詞譜寫的歌劇《阿裡奧當》裡面的一個插曲,由梅玉勒作曲,當時家喻戶曉。 有的人說,杜·布斯基耶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只不過別人對他看法不好。自從一個新的王政機構批准給他一個差事以後,杜·隆斯雷院長都跟他套近乎。有的人說,這商人是個危險人物,道德敗環,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在外省,也和在巴黎一樣,惹人注目的人與艾迪生①那則美妙的寓意故事中的雕像極相類似:雕像佇立在十字路口,兩個騎士各從一方來到。一個人說這雕像是白的,另一個人說是黑的。兩人為此動起武來。後來,待他們二人下了馬以後,才看見這尊雕像右側是白的,左側是黑的。過一會第三個騎士來援救他們,他竟然發現這尊雕像是紅的。 德·瓦盧瓦騎士回到家,心中想道:「是時候了,要讓大家都傳開,說我要和科爾蒙小姐結婚。這個消息要從德·埃斯格裡裡翁家的客廳中傳出去,然後逕直到塞鎮的主教家裡,通過代理主教們再回到聖萊奧納爾教堂神甫那裡;神甫一定會告訴庫蒂裡耶教士。這樣科爾蒙小姐的船隻就會受到連鎖炮彈②的轟擊。德·埃斯格裡尼翁老侯爵要請德·斯蓬德教士吃飯,以便阻止這種流言蜚語。因為,如果我表示對她不感興趣,這種流言蜚語則對她很不利;如果她拒絕了我,這種流言蜚語則對我很不利。德·斯蓬德教十一定會被這些花言巧語所打動。然後,科爾蒙小姐也不會反對德·埃斯格裡尼翁小姐登門拜訪,這位貴族小姐要向她指出這樁婚事多麼了不起,前程多麼光輝燦爛。斯蓬德教士的遺產值十萬埃居以上,老小姐的積蓄大概也高達二十萬利勿爾以上,她有自己的公館,普雷博戴的地產和一萬五千利勿爾的固定收入。只要向我的朋友德·封丹納伯爵說上一句話,我就能當上阿朗松市市長,議員。然後,一坐上右翼的板凳,我就能進入貴族院,就可以高喊『閉幕!』或者『議題開始!』了!」 ①艾迪生(1672—1719),英國作家。 ②古時襲擊敵船桅杆的一種炮彈。 再說說格朗松太太。她一到家,便跟她的兒子激烈地爭論起來。但是他的政見與愛情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她的兒子根本不想弄明白。爭吵打破這貧寒家庭的和睦氣氛,這還是第一次。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科爾蒙小姐和若塞特坐上馬車。在各種包裹的海洋上,她的身影勾勒出來就象金字塔一般。馬車沿聖布萊茲街北行,到普雷博戴去。到了普雷博戴後,發生了一件出她意料的事,加速了她的婚事。這件意外的事,無論是格朗松太太,杜·布斯基耶,德·瓦盧瓦先生,還是科爾蒙小姐本人都無法料到。偶然是最偉大的藝術家。 到達普雷博戴的第二天,清晨八點鐘左右,科爾蒙小姐正在一面吃早飯,一面天真無邪地忙著聽取看守人和園丁的各種報告。這時雅克蘭突然闖進飯廳。 「小姐,」他蓬頭垢面跑進來說道,「您舅父給您派來了特急信使,是格羅莫爾老太太的兒子,帶來了一封信。這小夥子天沒亮就從阿朗松啟程,剛剛到這兒。一路上他簡直象珀涅羅珀①那麼奔跑!要不要給他一杯酒喝?」 ①指科爾蒙小姐家的馬。 「會發生什麼事呢,若塞特?莫非我舅舅他……?」 「那他就不能寫信了,」貼身女僕猜透了女主人的擔心,說道。 「快!快!」科爾蒙小姐看了頭幾行以後便大叫起來,「叫雅克蘭把珀涅羅珀套上!」 「姑娘,快收拾一下,半小時之內要把什麼東西都包裹好,」她對若塞特說道,「我們回城去……」 「雅克蘭!」科爾蒙小姐的面部表情也使若塞特著起急來,她也大喊大叫道。 得到若塞特的消息,雅克蘭頓時來到。她說:「可是,小姐,珀涅羅珀正在吃燕麥呢!」 「嗨!這跟我有什麼相干!我要馬上走!」 「可是小姐,就要下雨了!」 「沒關係,淋濕就淋濕好了!」 「家裡著火了,」若塞特嘀嘀咕咕地說。她見女主人讀完那封信以後一言不發,又反復閱讀那封信,心中十分納悶。 「至少把咖啡喝完吧,不要那麼著急!看您滿臉通紅!」 「我滿臉通紅,若塞特,是嗎?」她說著便去照鏡子。鏡子上的錫汞齊往下掉,照出來的影像,線條七扭八歪。「天哪!」 科爾蒙小姐想道,「我要是變醜了可怎麼辦?——來,若塞特,來,姑娘,給我穿上衣裳。我要在雅克蘭把珀涅羅珀套好之前就一切準備停當。你要是來不及把各種包裹裝上車,就先留在這兒好了,總比浪費一分鐘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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