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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兩個女兒(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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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也納被這場劇烈的吵架弄得失魂落魄,一動不動楞在那裡。但斐納急急忙忙替父親解開背心。娜齊毫不在意,她的聲音,目光,姿勢,都帶著探問的意味,叫了聲歐也納: 「先生——」 他不等她問下去就回答:「太太,我一定付清,決不聲張。」 老人暈過去了,但斐納叫道: 「娜齊!你把父親逼死了!」 娜齊卻是望外跑了。 「我原諒她,」老人睜開限來說,「她的處境太可怕了,頭腦再冷靜的人也受不住。你安慰安慰娜齊吧,對她好好的,你得答應我,答應你快死的父親,」他緊緊握著但斐納的手說。 但斐納大吃一驚,說道:「你怎麼啦?」 父親說:「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就會好的。覺得有些東西壓在我腦門上,大概是頭痛。可憐的娜齊,將來怎麼辦呢?」 這時伯爵夫人回進屋子,跪倒在父親腳下,叫道: 「原諒我吧!」 「唉,」高老頭回答,「你現在叫我更難受了。」 伯爵夫人含著淚招呼拉斯蒂涅:「先生,我一時急昏了頭,冤枉了人,你對我真象兄弟一樣麼?」她向他伸出手來。 「娜齊,我的小娜齊,把—』切都志了吧,」但斐納抱著她叫。 「我不會忘掉的,我!」 高老頭嚷道:「你們都是天使,你們使我重見光明,你們的聲音使我活過來了。你們再擁抱一下吧。噯,娜齊,這張借據能救了你嗎?」 「但願如此。喂,爸爸,你能不能給個背書?」 「對啦,我真該死,忘了簽字!我剛才不舒服,娜齊,別恨我啊。你事情完了,馬上派人來說一聲。不,還是我自己來吧。哦,不!我不能來,我不能看見你丈夫,我會當場打死他的。他休想搶你的財產,還有我呢。快去吧,孩子,想法教瑪克辛安分此」 歐也納看著呆住了。 特·紐沁根太太說:「可憐的娜齊一向暴躁,她心是好的。」 「她是為了借票的背書回來的,」歐也納湊在但斐納的耳邊說。 「真的嗎?」 「但願不是,你可不能不防她一著,」他擒起眼睛,仿佛把不敢明說的話告訴了上帝。 「是的,她專門裝腔,可憐父親就相信她那一套。」 「你覺得怎麼啦?」拉斯蒂涅問老人。 「我想睡覺,」他回答。 歐也納幫著高裡奧睡下。老人抓著但斐納的手睡熟的時候,她預備走了,對歐也納說: 「今晚在意大利劇院等你。到時你告訴我父親的情形。明兒你得搬家了,先生。讓我瞧瞧你的屋子吧。」她一進去便叫起來:「喲!要命!你比父親使得還要壞。歐也納,你心地太好了。我更要愛你。可是孩子,倘使你想掙一份家業,就不能把一萬兩千法郎隨便望窗外扔。特·脫拉伊先生是個賭棍,姊姊不願意看清這一點。一萬二!他會到輸一座金山或者贏一座金山的地方去張羅的。」 他們聽見哼了一聲,便回到高裡奧屋裡。他似乎睡熟了;兩個情人定近去,聽見他說了聲: 「她們在受罪啊!」 不管他是睡著還是醒著,說那句話的口氣大大的感動了女兒,她走到破床前面親了親他的額角。他睜開眼來說: 「哦!是但斐納!」 「噯,你覺得怎麼樣?」她問。 「還好,你彆扭心,我就要上街的。得啦,得啦,孩子們,你們儘管去快活吧。」 歐也納送但斐納回家,因為不放心高裡奧,不肯陷她吃飯。他回到伏蓋公寓,看見高老頭起來了,正預備吃飯。皮安訓挑了個好仔細打量麵條商的座位,看他嗅著麵包辨別麵粉的模樣,發覺他的行動已經身不由主,便做了個淒慘的姿勢。 「坐到我這邊來,實習醫師,」歐也納招呼他。 皮安訓很樂意搬個位置,可以和老頭兒離得更近。 「他什麼病呀?」歐也納問。 「除非我看錯,他完啦!他身上有些出奇的變化,恐怕馬上要腦溢血了。下半個股還好,上半部的線條統統望腦門那邊吊上去了。那古怪的眼神也顯得血漿已經進了腦子。你瞧他眼睛不是象佈滿無數的微塵嗎?明兒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還有救嗎?」 「沒有救了。也許可以拖幾天,倘使能把反應限制在身體的末梢,譬如說,限制在大腿部分。明天晚上要是病象不停止,可憐蟲就完啦。他怎麼發病的,你知道沒有?一定精神上受了劇烈的打擊。」 「是的,」歐也納說著,想起兩個女兒接二連三的打擊父親的心。 「至少但斐納是孝順的!」他私下想。 晚上在意大利劇院,他說話很小心,唯恐特·紐沁根太太驚慌。 「你不用急,」她聽了開頭幾句就回答,「父親身體很強壯。不過今兒早上我們給他受了些刺激。我們的財產成了問題,你可知道這件倒楣事兒多麼嚴重?要不是你的愛情使我感覺麻木,我竟活不下去了。愛情給了我生活的樂趣,現在我只怕失掉愛情。除此以外,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世界上我什麼都不愛了。你是我的一切。倘若我覺得有了錢快樂,那也是為了更能討你喜歡。說旬不怕害臊的話,我的愛情勝過我的孝心。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個生命都在你身上。父親給了我一顆心,可是有了你,它才會跳。全世界責備我,我也不管!你是沒有權利恨我的,我為了不可抵抗的感情犯的罪,只要你能替我補贖就行了。你把我當做沒有良心的女兒嗎?噢,不是的。怎麼能不愛一個象我們那樣的好爸爸呢?可是我們可歎的婚姻的必然的後果,我能瞞著他嗎?幹麼他當初不攔阻我們?不是應該由他來替我們著想嗎?今天我才知道他和我們一樣痛苦;可是有什麼辦法?安慰他嗎?安慰不了什麼。咬緊牙齒忍耐嗎?那比我們的責備和訴苦使他更難受。人生有些局面,簡直樣樣都是辛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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