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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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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值得注意,但卻一點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這就是因為我們經常讓感情服從意志,所以有些事情都是我們自找的,我們的境遇也是我們自己造成的:偶然性在這中間所起的作用其實並不象我們想像的那樣大。 「一匹馬也沒有嘛。」坐在一隻箱子上的女僕說。 「一條修過的路也沒有,」男僕說。 「可是這兒有馬來過。」女僕說,指了指馬走過的痕跡。她問卡利斯特:「先生,那是通往蓋朗德的路嗎?」 「是的。」他回答,「你們等誰呀?」 「人家告訴我們說,圖希家會派人來接我們的。」她對男僕說,「要是還不來人,我真不知道侯爵夫人怎麼穿戴法。您應該到德·圖希小姐家去跑一趟。這個窮鄉僻壤,鬼地方!」 卡利斯特隱隱約約覺得他呆在這裡不大對頭。 「您的女主人是去圖希莊園嗎?」他問。 「小姐今天早晨七點鐘就來把她接去了。」她回答,「啊! 馬來了……」 卡利斯特轉身向蓋朗德奔去,跑得象羚羊那樣輕快,同時象野兔那樣兜著圈子跑,為的是不被德·圖希家的人認出來,可是他走過的鹽田路窄,還是遇到了兩個德·圖希家的傭人。 「我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呢?」當他遠遠看到圖希莊園的松樹樹尖時,心裡思量著。他膽子小,徑直回了蓋朗德,既羞愧又懊惱。他在林蔭道上散步,繼續翻來覆去考慮。他看到圖希莊園心就猛烈地跳動,他端詳著圖希家的風向標。 「我這樣坐立不安,她是不會料到的,」他想。 他這些古怪的想法好似一隻只沉到心底裡去的四爪錨,把侯爵夫人拴在裡面了。卡利斯特在結識卡米葉的時候事先沒有這些擔心,也沒有這些歡樂。他是在騎馬的時候遇見卡米葉的,欲望油然而生,好象看見了一朵美麗的鮮花,就想去採摘那樣。他遲疑不決,好象天性羞怯的人做詩,想像之火剛剛燃燒,他們便忽而振奮,忽而憤怒,忽而消沉,忽而激動,在達到苦心追求的目標之前,便默默地、一廂情願地把愛發展到最熱烈的程度。卡利斯特遠遠看見杜·阿爾嘉騎士和德·龐-奧埃爾小姐在林蔭道上散步。他聽見他們提到他的名字,便隱蔽了起來。騎士和老小姐以為林蔭道上只有他們倆,所以說話的聲音很大。 「既然夏洛特·德·凱嘉魯埃來了,」騎士說,「您就留她在這兒住三、四個月。您叫她怎麼討卡利斯特喜歡呢?她來這兒住的時間一向不長,沒有時間做到這點。這兩個孩子天天有了見面的機會,天長日久就會互相愛上,明年冬天,您就可以為他們辦喜事。您只要把您的想法稍稍透露一點給夏洛特,她會立即加油添醬去搬給卡利斯特聽。一位十六歲的少女肯定會勝過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這兩位老人轉過身來往回走,所以卡利斯特一句也聽不見了,但他已經知道了德·龐-奧埃爾小姐的意圖。處於他目前這種心境,大概沒有比這件事更糟的了。小夥子正對一場預料中的豔遇抱著希望,在這時候把一位少女強加給他,他會接受嗎?卡利斯特對夏洛特·德·凱嘉魯埃不感興趣,不想要她。他自幼就習慣了父親家裡的小康生活,對財產漠不關心,而且他眼見德·龐-奧埃爾小姐過日子同杜·愷尼克家一樣寒酸,不知道她有錢。再說,具有卡利斯特這樣教養的青年,應該只考慮感情。所以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侯爵夫人身上。腦子裡有了卡米葉給他描繪的形象,小夏洛特算得了什麼呢?不過是他當作小妹妹看待的童年時代的女伴。五時左右他才回到家裡。他走進大廳,母親把德·圖希小姐的一封信遞給他,臉上掛著苦笑。 親愛的卡利斯特: 美麗的德·羅什菲德侯爵夫人已經抵達捨下,我們希望您來一道為她洗塵。總愛打趣的克洛德說,您將做比絲①,她做但丁。款待好一位卡斯泰朗家族的成員,關係到布列塔尼的榮譽,也關係到杜·愷尼克家族的榮譽。 一會兒見! 你的朋友卡米葉·莫潘 又:您來不用客氣,象平常一樣,否則,我們會讓人恥笑的。 卡利斯特把信拿給他母親看,隨即離家而去。 「卡斯泰朗是什麼人家?」母親問男爵。 「這是諾曼底的一個古老家族,與征服者威廉②有聯姻關係。」男爵回答說,「他們家的族徽是上中下藍、紅、黑三等分,上面襯著一匹奔馳的白馬,馬蹄鐵是金黃色。一八〇〇年,讓好漢③在富熱爾送了命的美人兒就是卡斯泰朗家一個小姐的女兒。這位小姐被德·韋納伊公爵拋棄之後,到塞鎮出家做了修女,後來當上了修道院長。」 ①比絲是貝阿特麗克絲的愛稱。 ②征服者威廉,即威廉一世(1027—1087),原諾曼底公爵,一〇六六至一〇八七年為英國國王。 ③這裡「好漢」即《舒昂黨人》中的蒙托朗侯爵,見本卷第61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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