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喧嘩與騷動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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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店裡。"忘記拿幾張單據了,母親要我到銀行去辦一下手續!"我說。我來到辦公桌前,把支票填寫好。我想快快的把這一切都弄妥,我對自己說,幸虧她現在眼神不太濟事了,家中有了那個小騷蹄子,象母親這樣一個虔信基督的婦女,日子當然不會好過。我跟她說,您跟我一樣清楚,她長大會變成怎樣的一種人。不過假如您為了父親的緣故而要把地留下來在您家裡把她撫養成人,這也是您的事兒。說到這裡她又要哭哭啼啼了,說什麼這孽種可是她自己的親骨肉呀,於是我就說得啦得啦。您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既然您受得了我也決不會受不了。 我重新把信塞進封皮,把它粘上,然後往外走去。 "你別出去太久了,"艾爾說。 "好吧,"我說。"我去到電報局。那班機靈鬼都在那兒呢。 "你們誰發了大財,撈進一百萬了嗎?"我說。 "行情這麼疲軟,誰還能幹出什麼名堂呢?"大夫說。 "價錢怎麼樣了?"我說。我走進去看。比開盤又低了三"點"。"哥們不至於因為棉花行情這樣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蔫兒了吧。對不?"我說。"我以為你們那麼聰明,不至於就這樣吧?" "聰明個屁,"大夫說。"十二點鐘那陣跌了十二'點'。讓我把褲子都賭光了。" "十二'點'。"我說。"怎麼沒人給我遞個信兒啊?你幹嗎不告訴我一聲?"我對那報務員說。 "行情怎麼來我就怎麼公佈,"他說。"我這兒又不是地下交易所。" "你既不傻又不愣,是不?"我說。"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你連一分鐘也抽不出來給我個電話。你們這天殺的電報公司准是跟東部的投機大王合穿一條褲子的。" 他一聲不吭,裝作一副很忙的模樣。 "你是翅膀硬了,小孩的短褲穿不下了,"我說。"下一步,你可該當臭苦力混飯吃了。" "你這是怎麼啦?"大夫說。"你還賺了三'點'呢。" "是啊。"我說,"如果我早上是拋出的話。我還沒跟你們提這檔子事吧。哥們都賭了嗎?" "有兩回咱差點翻了船,"大夫說。"幸虧咱轉得快。" "哼,"艾·奧·斯諾普斯①說,"我今兒個運氣好,我琢磨好運道過上一陣也得來光顧我一次,這也是公平合理的吧。" 我走了,讓他們自己在按五分錢一"點"的價格買來賣去。我找到一個黑鬼,讓他去把我的車子開來,我站在街角等他。我看不見艾爾一隻眼睛盯著鐘,另一隻眼睛在街的這頭到那頭掃來掃去找我,因為我站的這個地方看不到店面。那黑鬼簡直是過了一個星期之後才把車子開來。 "你他娘的開到哪兒去啦?"我說。"在那些黑小妞面前兜來兜去出風頭,是嗎?" "我是想筆直開過來的呀,"他說,"廣場上馬車那麼多,我得繞個大圈子呀。" 我見到的黑鬼多了,沒一個對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拿不出無懈可擊的理由的。其實呢,你只要讓他撈到機會開汽車,他們沒一個會不借此機會招搖過市。我坐上汽車,繞著廣場轉了個圈子。在廣場對面,我瞥見了店門裡的艾爾。 ①這是另一個做投機買賣的人。 我一直走進廚房,吩咐迪爾西趕緊開午飯。 "昆丁還沒回來呢,"她說。 "那又怎麼啦。"我說。"趕明兒你還要說勒斯特還不餓,不想馬上吃飯呢。昆丁又不是不知道家裡開飯的時間。你快點準備,別囉嗦了。" 母親在她自己房裡。我把那封信交給她。她拆開信,把支票拿出來。她坐了下來,手裡拿著支票。我走到屋角找來一把煤鏟,把火柴遞給她。"來吧,"我說,"快把它燒了吧。您一會兒又要哭了。" 她接過火柴,可是沒有劃。她坐在那裡,盯看著那張支票。我早就料到她會那樣的。 "我不喜歡這樣做,"她說。"多昆丁一個人吃飯,加重了你的負擔……" "我看咱們總能應付過去的,"我說。"來吧。快把它燒了吧。" 可是她只顧坐在那裡,拿著那張支票。 "這一張是另一家銀行的,"她說。"以前都是印第安納波利斯的一家什麼銀行的。" "是啊,"我說。"女人辦事總是這樣說不準的。" "辦什麼事?"她說。 "在兩家不同的銀行裡存錢呀!"我說。 "哦,"她說:"她對著支票看了一會兒。"我很高興,知道她日子過得這樣……她有這麼多的……上帝明白我這樣做是對的,"她說。 "好了,"我說,"快把這事告了吧。讓這個玩笑告一結束吧。" "玩笑?"她說,"我心裡是——" "我一直認為您是作為一個玩笑才每月燒掉二百塊錢的,"我說。"好了,來吧。要我劃火柴嗎?" "我也可以勉強自己把錢接受下來的,"她說,"這是為了我的子孫。我這人是沒什麼傲氣的。" "您這人真是三心二意,"我說,"怎麼做也不稱您的心。您早就這樣做了,就別再變來變去了。咱們日子還對付得下去。" "我什麼都聽你的,"她說,"可是有時候我有點擔心,這樣做剝奪了你應得的錢。也許我會因此受到懲罰。如果你要我接受,我也可以壓下我的傲氣把支票接受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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