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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在俄國俘虜隊裡(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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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因為穿著俄軍大衣和制服,被錯當為從費爾施泰因附近的村子潛逃的俄國俘虜,當他用木炭在牆上寫下了他絕望的呼聲時,誰也不理睬這個。分發玉米麵包時,他想對一個過路的軍官講講事情的原委,但被一個押送俘虜的匈牙利士兵用槍托朝他肩上捅了一下:「Baszom az élet(匈牙利語,粗野的罵人話。)歸隊!俄國豬玀!」 不懂俘虜語言的匈牙利人對待俄國俘虜的這種態度,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帥克回到隊列裡,向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個俘虜說: 「人家是執行任務,可是他這樣幹對他自己倒是怪危險的。萬一槍膛裡的子彈走了火怎麼辦?子彈完全可能在他用槍托捅別人肩膀時飛進他的喉嚨,他不就得在執行任務時一命嗚呼嗎?在舒瑪瓦的採石場上,工人們偷了烈性炸藥的引線,準備留到冬天用來崩樹墩子。採石場看守奉命在工人下班時挨個兒搜查,他也就蠻起勁地幹了起來。他抓到第一個落在他手上的工人,就猛拍他的衣袋,結果把引火炸藥弄炸了,兩個人都炸得血肉橫飛。當看守人和採石工被炸藥炸飛了的時候,在最後一刻,他們倆還互相摟著脖子哩。」 從聽帥克講這段故事的那個俄國俘虜莫明其妙的神情來看,他根本沒聽懂帥克講了些什麼。 「我不懂,我是克裡米亞的韃靼人,真主偉大。」韃靼人坐到地上,盤著兩腿,兩手合在胸前,開始禱告,「真主偉大,真主偉大。奉仁慈寬厚之真主的名。冥冥中的主宰……」(伊斯蘭教徒的禱詞,原文是阿拉伯語的譯音。) 「原來你是韃靼人啊,」帥克同情地說。「你挺走運的,你該聽得懂我的話,我可是聽得懂你的話。你既然是韃靼人,那麼……你知道施騰堡的雅羅斯拉夫(一二四一年,施騰堡的雅羅斯拉夫在摩拉維亞的霍斯丁城戰勝土耳其人。)嗎?連這個名字你都不曉得,你這韃靼小子?他在霍斯丁把你們打得屁渡尿流。你們韃靼人就從摩拉維亞飛快地逃跑了。看來,在你們的課本上肯定不會象我們上課教的那樣教這些東西的。你嘵得霍斯丁的聖母馬利亞(傳說在一二四〇年捷軍將領雅羅斯拉夫因聖母馬利亞顯靈,取得霍斯丁一役的勝利,故在該地為聖母馬利亞建了教堂和修道院。)嗎?你肯定不知道。她現在還在那兒。現在給你們這些當了俘虜的韃靼人在那兒行洗禮也是一樣嘛!」 帥克又朝另一邊的俘虜問道: 「你也是韃靼人?」 「韃靼人」這三個字對方聽懂了,便搖搖頭說:「不是韃靼人契爾克斯人,土生土長的契爾克斯人,我是個剃頭匠。」 帥克為自己能置身於東方各民族之間而感到慶倖。在這個俘虜隊裡有韃靼人。格魯吉亞人。沃舍梯人。契爾克斯人。莫爾多瓦人和加爾梅克人。 倒楣的是帥克跟他們的語言不通,而且還要把他和別的同伴們一起運到多布羅米爾去修築經普舍米斯爾到尼冉柯維采的鐵路。 在多布羅米爾戰俘轉運站要對他們逐一進行登記,這可就難了,因為驅趕到多布羅米爾來的這三百名俘虜,誰也聽不懂坐在桌子後面的那位上士提問用的俄語。上士說他會俄語,才到東加里西亞來當譯員。三周之前,他訂購了一本德俄字典和會話手冊,可是至今也沒寄來。他不講俄語,而說著一口蹩腳的斯洛伐克話,那是他作為維也納公司代表在斯洛伐克兜售聖斯特凡像。聖水盆和念珠時學到的。 他跟這些奇怪的對象根本說不通話,弄得目瞪口呆。他走出辦公室,對俘虜們嚷道:「Wer kann deutsch sprechen?」(德語:「誰會說德語?」) 帥克從人群中站出來,滿面春風地向上士走去。上士吩咐帥克馬上隨他去辦公室。 上士在一堆記載俘虜姓名。出身。國籍的表格旁邊坐下,和帥克開始了一段滑稽的德語對話: 「你是猶太人,是嗎?」他問帥克。 帥克搖搖頭。 「用不著否認嘛!」上士譯員很有把握地說,「每一個會說德國話的俘虜都是猶太人。算了!你叫什麼名字?帥赫?你瞧,名字也是猶太人的,還否認什麼?在我們這兒你用不著害怕承認這一點:我們奧地利並不迫害猶太人。你是哪兒人?啊哈,普拉加,我知道,知道,這個地方在華沙附近(上士把」布拉格「誤聽成」普拉加「了。普拉加是華沙近郊的一個市鎮。)。一個禮拜以前,我們這兒也有兩個從華沙附近的普拉加來的猶太人。你是哪一團的?九十一團?」 上士一頁一頁地翻著登記冊說:「九十一團,埃裡溫(即今亞美尼亞共和國首都 )團,高加索,梯弗裡斯城(即今名梯比利斯,現為格魯吉亞共和國首都。)的。你,我們啥都清楚,你覺得奇怪吧?」 帥克委實給他這番話弄得不勝驚訝,可是上士把他吸剩的半支香煙遞給帥克,同時非常認真地繼續說道:「這煙草比你們的馬合煙(俄國最粗劣的煙草。)強得多。猶太小夥子,在這兒我就是最高當局。我一說句話,人家就得嚇得發抖,躲藏起來。我們的軍紀也跟你們的不一樣。你們的沙皇是惡棍,我們的皇上是首腦!我現在讓你看一樣東西,好讓你知道我們的紀律怎麼樣。」 他打開鄰室的房門叫道:「漢斯·勒夫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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