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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匈牙利大地上行進(10)


  《大戰中的軍人形象》、《是誰發動了戰爭?》、《奧匈帝國政策與大戰的產生》、《戰地記要》、《奧匈帝國與世界大戰》、《戰爭中的教訓》、《關於戰爭爆發的通俗講話》、《對軍事與政治的思考》、《奧匈帝國的光榮日》、《斯拉夫帝國主義與世界大戰》、《戰爭文獻》、《世界大戰史文獻輯錄》、《世界大戰日記》、《世界大戰每日評述》、《第一次世界大戰》、《在大戰中的本王朝》、《作戰中的奧匈帝國各民族》、《爭奪世界霸權》、《我在世界大戰中的經歷》、《我的從軍紀事》、《奧匈帝國的敵人如何作戰》、《勝利屬￿誰?》、《我軍官兵》、《我軍士兵值得紀念的業績》、《大戰期間見聞》、《戰火紛飛,硝煙彌漫》、《奧匈英雄錄》、《鐵旅》、《我的前方書簡集》、《我先遣營諸英雄》、《野戰軍戰士手冊》、《戰鬥之日與勝利之日》、《我的戰地見聞錄》、《在戰壕裡》、《一個軍官的敘述》、《與奧匈帝國的兒子們一道前進》、《敵機與我軍步兵》、《戰鬥之後》、《我們的炮兵是祖國忠實的兒女》、《哪怕所有的魔鬼與我們作對》、《防禦戰與進攻戰》、《血與鐵》、《不是勝利就是死亡》、《被俘的我軍英雄》。

  紮格納大尉走到士官生比勒那兒,翻看了這些手稿之後,問他為什麼寫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

  士官生比勒非常興奮地說,每個標題都是他所要寫的一本書,有多少標題,就將有多少本書。

  「假如我在前線陣亡,大尉先生,我想在身後留下點紀念。德國教授烏多。克拉夫特就是我的榜樣。他生於一八七〇年,志願參加這次世界大戰,於一九一四年八月二十二日在安洛犧牲,死前出版了《為皇上捐軀之自我修養》一書。」

  紮格納大尉把士官生比勒帶到窗口邊。

  「你還有什麼?拿出來看看吧,比勒。我對你的這種活動很感興趣,」紮格納大尉帶點諷刺意味地說。「你把一個什麼本子塞到軍便服下面去了?」

  「沒什麼,大尉先生!」比勒不好意思了,臉紅得象個孩子似的。「請您自己看吧!」

  本子上的標題是:

  奧匈軍隊著名而光榮之諸戰役概略

  帝國皇家陸軍軍官阿道夫。比勒根據戰史資料彙編並評注

  概略寫得非常簡單。

  它從一六三四年九月六日的內德林根戰役(一六三四年九月六日奧地利天主教軍隊在巴伐利亞西部的內德林根鎮打敗瑞典新教徒的軍隊。)寫起,然後是一六九七年九月十一日的岑塔戰役(一六九七年九月十一日奧地利軍隊在葉弗根尼。薩沃伊皇子率領下在蒂薩河畔岑塔城附近擊敗土耳其軍。)。一八〇五年十月三十一日的加爾笛耶羅戰役(在一八〇五年十月二十九至三十一日的三天戰鬥中,奧軍在查理大公的率領下在這個意大利村莊中擊潰法國拿破崙軍馬辛元帥所部。)。一八〇九年五月二十二日阿什波恩戰役(一八〇九年五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二日,查理大公率領的奧國軍隊在這個離維也納不遠的村莊擊敗拿破崙軍。)。一八一三年的來比錫的民族戰役(在這次所謂民族戰役中,於一八一三年七月十六日至十八日,俄。奧。普聯軍擊敗了拿破崙軍。)。一八四八年五月的聖路西戰役(一八四八年五月六日拉德茨基元帥率領奧軍在意大利的聖路西村一帶打敗了查理。阿爾伯特國王。)和一八六六年六月二十七日特魯特諾夫戰役(一八六六年六月二十七日由哈布萊涅茨將軍率領下的奧軍在捷克東北部的特魯特諾夫城擊敗了普魯士軍。),以至一八七八年八月十九日的攻佔薩拉熱窩(一八七八年八月十九日,奧軍在菲利波維奇率領下攻佔波斯尼亞首府薩拉熱窩。)。所有這些戰役的圖解繪製得毫無差別。士官生比勒用虛線畫些長方形表示奧匈軍隊一方的陣地,用實線畫表示敵軍一方的陣地。雙方又各分左中右三路。後面都有後備軍。還有縱橫交錯的箭頭。內德林根作戰圖畫得跟攻佔薩拉熱窩圖一個樣,象一場足球比賽開始以前運動員的部署,箭頭表示雙方該朝哪個方向踢球。

  紮格納大尉也一下就把它看成了球賽佈局,他問道:「比勒,你會賜足球嗎?」

  比勒的臉紅得更厲害,神經質地眨著眼睛,活象要大哭一場似的。

  紮格納大尉面帶笑容繼續翻看他的本子,看到奧普戰爭中特魯特諾夫戰役圖的說明詞時,便打住了。

  士官生比勒寫的是:「特魯特諾夫不應選作戰場,因為多山的地勢使馬佐捷利將軍率領的一師人無法施展其軍事力量,而強大的普魯士縱隊居高臨下,威脅著我方,形成對我師左翼的包圍形勢。」

  「照你說,」紮格納大尉面帶微笑把筆記本還給比勒時說。「只有特魯特諾夫是個平原,這一仗才打得?你這個布傑約維策的貝內德克!(貝內德克(1804—1881),奧地利將軍,鎮壓波蘭一八四六年農民起義。意大利一八四八年革命。匈牙利一八四九年革命的劊子手。一八六六年奧普戰爭中任奧軍總司令,戰敗,被撤職。)

  「士官生比勒,你倒不錯,在皇軍部隊裡只呆了這麼短一點時間就想干預起戰略方針來。就象不懂事的男孩玩軍事遊戲,自封將軍一樣。你這麼快就自己提升了自己的官位,這倒蠻新鮮!帝國皇家軍官阿道夫。比勒!這樣下去,沒等咱們到達布達佩斯,你恐怕就該升為陸軍大元帥了。前天你還在家跟你爸爸一塊兒賣牛皮,如今就成了帝國皇家軍官阿道夫。比勒少尉啦!……可是老弟,你如今還連個正式軍官都不是啊。你還只是個士官生。你還掛在士兵和軍官之間打秋千哩。你離正式軍官還遠著,就象一個下士在飯館裡冒牌自稱』上士先生,似的。」

  「我說,盧卡什,」他轉身對上尉說,「士官生比勒是你們連的人。你也該訓訓這小子啊。他既然自稱軍官,那就得首先讓他在戰鬥中立下功勳。炮聲一呐,我們就衝鋒,讓他跟著他們排去剪鐵絲網,der gute junge!(德語:好小子!)A propos(法語:順便說一聲。),希岡讓我給你帶個好,他如今在拉布車站軍運管理處當主任。」

  士官生比勒知道跟他的談話已經結束,便敬了個禮,紅著臉穿過車廂,向車廂那頭的走廊走去。他象個夢遊病者一樣推開廁所門,望著門口的德匈兩種文字的字牌:「只准列車開行時使用」,暗自抽泣著。哽咽著,接著悄悄地哭了起來。隨後,他解開褲子,一邊使勁掙著,一邊擦著眼淚。然後他用寫著「奧匈軍隊著名而光榮的諸戰役梗概。帝國皇家陸軍軍官阿道夫。比勒彙編並評注」標題的練習本上的紙擦了屁股。揉成一團的練習本上的紙被扔到飛馳的列車下方鐵軌之間,消失了。

  士官生比勒在廁所洗臉池裡洗了一下哭紅了的眼睛,走到走廊上,暗下決心:一定要做個強者,做個什麼也不怕的強者。打早上起他就頭痛肚子脹,很不舒服。他走過最後那個包廂,只見營部傳令兵馬杜西奇正在跟營長的勤務兵巴柴爾打維也納時興的「施諾普斯」(即六十六點)(一種撲克的玩法。)

  他朝門裡瞅了一眼,咳嗽一聲。牌友們把身子一轉,接著玩他們的。

  「您不知道該出什麼?」士官生比勒問道。

  「我不能出了,『mi,is,d,Trump,ausganga,(卡什貝爾山區人講的蹩腳的德語:「我的主牌全出了。」)「紮格納大尉的勤務兵巴柴爾用他那卡什貝爾山區的半通不通的德語說。

  「士官生比勒,我該出方塊吧,」他接著說,「出方塊是大牌,完了來一張老K……我該這麼出……」

  士官生比勒再沒說話,回到自己那個角落去了。後來,旗手普勒斯納走到他跟前,請他喝白蘭地,這是他打撲克贏來的。他發現士官生比勒正在埋頭看烏多。克拉夫特的《為皇上捐軀之自我修養》,為之大吃一驚。

  車到布達佩斯之前,士官生比勒就醉得一塌糊塗了。他探身窗外,沖著荒涼的原野不斷地嚷叫:「Frisch drauf!Im Got-tes Namen frisch drauf!」(德語:「加油幹!以上帝的名義加油幹!」)傳令兵馬杜西奇奉紮格納大尉的命令,把士官生比勒拖到包廂裡,跟大尉的勤務兵巴柴爾一塊兒把他放在一張座位上。士官生比勒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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