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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匈牙利大地上行進(8)


  可憐的巴倫沒有答話,他給嗆住了。他已把盧卡什上尉的小提箱打開,開始吃上尉最後一個小白麵包。

  另一列裝滿了開往塞爾維亞前線的「德國歌手」的軍列,沒有停車,徑直從火車站駛過。他們還沒從與維也納告別的熱情中冷靜過來,從維也納一直不停地唱到這裡:

  葉甫根尼皇子,高貴的騎士,
  想為皇上再度奪取
  貝爾格萊德要塞和城市。
  他下令搭座木橋,
  好從橋上過去,
  帶領軍隊,開進城市。(原著為德文。)

  一個留八字鬍子的班長把胳臂搭在另一個士兵身上,他們坐在車廂門口,把腳伸在車廂外晃蕩著,班長一邊打著拍子一邊扯開嗓子唱道:

  等到大橋一架好,
  炮隊車輛一路迢迢,
  通暢無阻開過多瑙河,
  澤姆林(塞爾維亞的一個城市。)營地被我們搗,
  把塞爾維亞人統統趕跑。(原著為德文。)

  班長忽然失去平衡,從列車上摔了下去,肚皮猛撞在道岔的杠杆上,就這麼紮在上面。列車越走越遠了,後面車廂的人唱著另一支歌:

  高貴的勇士拉德茨基伯爵發了誓,
  要把皇上的敵人趕出叛逆的侖巴第。(意大利城市。)
  他在維羅納久久地等啊,
  直到大隊人馬都來到。
  英雄突感分外振奮,
  一氣把敵人攆跑掉。(原著為德文。)

  撞在道岔杠杆上的勇敢的班長已經死去。沒多久,已經有個軍運管理處的嫩毛孩子士兵在他旁邊站崗。他手持刺刀槍,樣子很莊嚴。他臉朝道岔,表情那麼神氣,仿佛班長撞在道岔上是他的一份功績。

  這青年是匈牙利人。當人們從九十一團隊的營部軍列裡跑來看班長時,匈牙利人大聲嚷叫,叫得整個車站都能聽見:「Nem szabat!Nem szabat!Komision militr nem szabat!」(匈牙利式的德語:「禁止靠近!禁止靠近!車站軍事委員會禁止靠近!」)

  「他可以不再受活罪了,」好兵帥克也擠在好奇的人群當中。「這正成全了他。雖說有塊鐵器插在他肚子裡不大好受,至少大夥兒都能知道他埋在哪裡。不必到各個戰場上去找他的墳墓了。」

  「紮得那麼准,」帥克又內行地說,一邊繞班長的遺體一圈,「腸子都掉到褲襠裡了。」

  「禁止靠近!禁止靠近!」那嫩毛孩子匈牙利小兵還在嚷嚷,「車站委員會禁止靠近!」

  帥克背後發出嚴厲的吆喝聲:「你在這兒幹什麼?」

  士官生比勒站在他跟前。帥克敬了個禮。

  「報告,士官生先生,我在看一個死人。」

  「你在這兒鼓動些什麼?這關你什麼事?」

  「報告,士官生先生,」帥克帶著自尊的鎮靜回答說,「我從來沒有鼓動過什麼。」

  站在士官生後面的幾名士兵笑開了,軍需上士萬尼克來到士官生面前:

  「士官生先生,」他說,「是上尉先生叫傳令兵帥克到這兒來打聽一下,好告訴他出了什麼事。我剛從軍官車廂來,營長叫傳令兵馬杜西奇到那兒找你,讓你馬上去見紮格納大尉。」

  他們各自走向自己的車廂。沒多久,上車號響了。

  萬尼克和帥克一道走著,說:「帥克,在人多的地方,你就少去逞能吧。搞得不好要吃虧的。那個班長若是個德國人,他們就可能說你幸災樂禍。那個比勒就是捷克人的死對頭。」

  「我可什麼也沒說呀,」帥克回話的聲調,可以使他擺脫任何嫌疑。「我只是說那個班長挨紮得真准,腸子全掉到褲襠裡了……他可以……」

  「帥克,咱們最好還是不說這個吧,」軍需上士萬尼克吐了一口唾沫。

  「反正一碼事,」帥克還在嘮叨著,「不管他的腸子從肚子裡掉出來攤在這兒還是那兒,反正都一樣盡了他的職責……他可以……」

  「你瞧,帥克,」萬尼克打斷了他的話,「營部傳令兵馬杜西奇又跑到軍官車廂去了。我真奇怪他怎麼還沒去臥軌。」

  前不久,紮格納大尉與士官生比勒有過一場非常尖銳的談話:

  「我真奇怪,比勒,」紮格納大尉說,「一百五十克匈牙利香腸沒發給士兵,你為什麼不馬上來向我報告。我只得親自去調查為什麼大家都空著手從倉庫回來了。軍官先生們也好呀,好象命令不成其為命令似的。我不是說過嗎:『按連按排到倉庫去領。』這就是說,要是你們在倉庫裡什麼也沒領到,那麼你們也要按連按排回到車廂。我告訴過你,士官生比勒,要你維持秩序,可你放任自流。現在不用費神一份份地去數香腸,你高興了吧?你居然象沒事兒似地跑去看一個死了的德國班長,這我在窗口看得一清二楚。等我後來再派人去找你回來時,你竟然異想天開,胡說什麼要去調查一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個死了的班長那兒搞煽動。」

  「報告,十一先遣連的傳令兵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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