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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重重(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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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為什麼要你殺我砍呢?」那個逗人愛的人回答說,「每個人都會以為,是為了錢財。這老太婆有五個存摺,當我滿身傷痕,穿得破破爛爛地跑到她那兒去時,正趕上給她寄來了利息。除她之外,我在這人世間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我就求她收留我,可是她這死屍,說什麼要我出去找事做,還說什麼我這麼年輕,身強力壯,如何如何。於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來。我只是用撥火棍敲了她幾下腦袋,又照她臉上揍了一通,連我自己也認不出來:這是我姑媽還是不是我姑媽呢?於是我挨著她坐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問:『是我姑媽還是不是我姑媽呢?,到第二天鄰居發現我坐在她旁邊。後來我就進了斯萊比瘋人院,到大戰前波赫尼采(布拉格市的一個區。那裡有一所精神病醫院。)區的檢查委員會證明我已痊癒,於是我馬上又得補服這些年我所耽擱的兵役。」 一個又瘦又長,愁眉苦臉的士兵拿著掃把打他們旁邊走過去。 「這是我們先遣連的教員,」坐在帥克旁邊的獵騎兵介紹說。「如今幹打掃衛生的活兒。是個非常正派的好人。就因為寫了一首詩被送到這兒來了。」 「喂,老師,過來!」他沖著那個拿著掃把。一本正經地朝長凳走去的士兵喊道。 「給我們念念那首蝨子詩吧。」 拿掃把的士兵清了清嗓子,朗誦起來: 遍身蝨子到處跑,整個前線都在把癢搔, 一隻只大蝨子又是爬來又是咬, 將軍大人滿床滾呀,癢得實難熬, 天天換內衣換內褲也不見效。 蝨子在大兵身上過得滿舒服, 在軍官身上照樣習慣又逍遙, 奧地利的老公虱在床上, 跟普魯士的母虱把尾交。 那位教員出身。愁眉苦臉的士兵坐到長凳上,歎了一口氣說:「這就是我的全部罪行。為了這首詩我已經受到軍法官先生的四次審訊了。」 「這件案子實際上不值一提,」帥克滿有把握地說。「主要看軍法處認為那只奧地利老公虱是誰。好在你加上了上床交尾的事。你這一筆會把他們搞得糊裡糊塗,一個個都傻眼的。不過你一定要跟他們說:公虱就是雄虱,只有雄虱才能爬到雌虱身上去。要不說清這一點,你怎麼也開脫不了。你寫這首詩當然不是想侮辱某人,這是很明白的。你就對法官先生說,你寫這玩意兒只是為了自個兒開開心,就象說公豬母豬一樣,也說公虱母虱嘛。」 教員歎了一口氣:「可那個軍法官的捷克話又說得不地道。我也用這類話向他作過解釋,可是他沖著我一個勁兒地嚷嚷:母虱的捷文叫『veak,(捷文的母蝨子是ve,軍法官便硬說捷文的公虱是veák。其實捷文veák卻是」掛衣架「的意思。),而不是』公子,,他還用拉丁文混著德文說:『veak,是陰性,你這文化人。』fe,是雄的,雌的叫『feák,(軍法官由於發音不正確,不但把捷文的」母虱「說成捷文的」漂亮的「,而且把已經說錯的」掛衣架「又再錯說成」美人兒「了。),Wir kennen uns,re Pappenheimer.(德語:「我們是瞭解自己的皮柯樂米尼的。」出自席勒的巨著《華倫斯坦》三部曲。皮柯樂米尼父子是皇軍統帥的部下。作品裡描寫了其子從擁戴統帥到殺死統帥的轉變過程。這句話已成為德國人廣泛流傳的成語。其轉意是:「我們瞭解你們!」)「 帥克說:「總而言之,你這事糟透了,可你不要喪失信心,就象比爾森一個叫楊納切克的吉普賽人一樣,當一八七九年他因為謀財害命殺死兩人的罪過,把絞索套上了他脖子,他還說:會轉危為安的!真給他猜中了:在最後一刹那,又把他從絞刑架那兒領開了,因為欣逢皇上生日,不能把他處以絞刑。要絞他的那一天正趕上皇帝老子生日。到第二天,皇帝過了生日後才把他絞死了。這小子還有更大的福氣:第三天他得到了寬恕,對他進行複審,因為所有事實表明,這件案子原來是另外一個楊納切克幹的。好啦,只得把他從犯人墳地挖出來,給他恢復名譽,改葬到皮爾森天主教徒墓地。可是後來發現他不是天主教徒而是新教徒,結果又把他遷到福音堂墓地,後來……」 「後來我給你幾個嘴巴子,」老工兵沃吉契卡說,「你這小子幹嗎淨瞎編!人家正為軍法處的審訊提心吊膽,他這個壞傢伙倒悠閒自在。昨天叫我們去過堂時,他還在跟我解釋風卷球(一種草本植物。)是什麼。」 「這可不是我瞎編的。有個老太婆問潘魯什卡。馬捷依畫家的僕人風卷球是個什麼樣時,他是這麼跟這老太婆說的:『你拿一塊幹牛糞擱在碟子裡,往上面澆點兒水,牛糞就會發綠。這也就是風卷球。』」帥克為自己辯護說,「我可沒有編造這麼一套胡說八道,可是我們一起去過堂,總得聊點什麼吧,沃吉契卡,我只是想寬寬你的心!」 「還寬寬我的心哩,」沃吉契卡蔑視地吐了一口唾沫說。「人家滿腹心事,只想著怎麼擺脫這個倒楣運,出去找那些匈牙利小子算帳,可他倒想用牛糞來安慰人。」 「如今關在這地方,我怎麼找那班匈牙利小子算帳?而且還得對人裝蒜說假話,說我們一點兒也不恨匈牙利人。唉,我告訴你吧,這簡直是活受罪!哼!有朝一日哪個匈牙利小子落到我手裡,我要象掐小牛崽子一樣把他掐死!我叫他看看『isten ald meg a magyart,(是以前匈牙利國歌的第一句:「上帝佑我匈牙利人。」)是個啥樣兒。我要跟他算帳,讓他忘不了老子。「 「咱們別操那麼多心啦!」帥克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要緊的是在法庭上永遠別說真話。誰要是讓人給哄騙住了,說了老實話,誰就准完蛋。如實招供決不會有半點好處。想當初,我在摩拉維亞的奧斯特拉發幹活的那時節,那兒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個礦工揍了一位工程師,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場,別人誰也不知道這件事。他的辯護律師一個勁兒地要他別認帳,他就啥麻煩也不會有。法庭庭長多方開導他,說是坦白了能從寬處理,可那礦工硬是頂住,就是不招認,結果屁事沒有,把他放了:因為他證明當時自己並不在場,那天他到布爾諾去……」 「聖母馬利亞,」沃吉契卡發火了,「我再也受不了啦,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不明白!昨天和我們一塊兒過堂的也正是這麼個人。軍法官問他入伍前是幹啥的,他回答說:『在克西什那兒送風。』搞了半個多鐘頭,軍法官才弄清楚他是在克西什鐵匠那兒拉風箱。後來又問他:『這麼說,你是在他那兒幫工的?,他象聾子對話一樣地回答說:『什麼打更的?打更的是赫甫什家的弗朗達。」 過道裡響起了腳步聲和巡邏兵的叫喊聲:「Zuwachs.」(德語:又來了一個。)帥克高興地說:「我們的人又多些了。他們興許還藏了點香煙頭吧!」 門開處,一位志願兵被推了進來,他就是曾經跟帥克在布傑約維策一起坐過禁閉車廂,後來分配到先遣連伙房的那一位。 「托耶穌基督的福,」他進來時說。帥克代表大家回答說:「永遠永遠,阿門!」 志願兵滿意地看了看帥克,把隨身帶來的毯子放在地上,坐到捷克人那邊的條凳上。然後,他鬆開裹腿,取出藏在裡面的香煙分給大家。又從皮鞋裡掏出火柴盒上的那塊沙面和幾根有意弄掉半截的火柴。 他劃燃火柴,小心地點燃了香煙,又點火讓大家都抽起煙來,這才毫不在乎地說:「我被指控煽動士兵造反。」 「這沒啥了不起的,」帥克平靜地說,「小事一樁。」 志願兵說:「我倒要看看,我們靠各種各樣的法庭,用這種辦法是不是能把仗打贏。既然他們千方百計要跟我打官司,那就打吧。說到底,一場審判改變不了整個形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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