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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在火車上的厄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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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過軍官學校,連軍官必須為他的下屬負責的道理都不懂嗎?你真行!再一點,你跟勤務兵扯淡扯得簡直象知心朋友。不等你問他,你就讓他說三道四,這就更妙了。第三,你還容許他侮辱你的上司,這就妙到頭了!我將根據這一切來作出結論。你叫什麼名字,上尉先生?」 「盧卡什!」 「哪個團的?」 「我曾經在……」 「得。我沒問你曾經在哪兒服役,我只想知道你現在在哪兒服役。」 「在九十一步兵團,少將先生,我被調到……」 「調動你啦?調得很對。最近就同九十一團到戰場上去看看,對你沒有壞處。」 「這一點已經定了,少將先生。」 這時,少將大發宏論,說是據他的觀察,近幾年來,軍官們常用親昵的腔調和下屬談話,他認為這是一種危險傾向,會助長民主思想的擴散。士兵必須保持一種恐懼感,他在上司面前必須戰戰兢兢,害怕長官。軍官則必須與普通士兵保持十步遠的距離,不許士兵有自己的見解,甚至根本不許士兵動腦筋。近幾年來的悲劇性的錯誤恰恰出在這上頭。過去,士兵象怕火一樣地怕軍官,可如今……「 少將絕望地擺了一下手說:「如今大多數軍官寵慣著他們的士兵,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少將重新拿起報紙,聚精會神地看著。上尉臉色蒼白,到過道裡去找帥克算帳。 他在窗口旁找到帥克。帥克神情愉快。心滿意足,象個喝足了水。吃飽了奶。正要美美地睡去的滿月嬰兒。 上尉站住了,招手叫帥克過來,給他指了一下一間空包廂。他緊跟著帥克走進去,隨後把門關上。 「帥克,」他鄭重其事地說,「這一下你可得挨我兩下世上少有的大耳光了!你為什麼要去碰那位禿頭先生啊?你知道嗎?他是馮。施瓦茨堡少將啊!」 「報告,上尉先生,」帥克帶著一副殉道者的神情說,「我有生以來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侮辱誰,我根本就沒想到什麼少將。他的的確確跟斯拉維銀行的副經理普爾克拉貝克先生長得一模一樣。那位副經理常去我們那兒的酒店,有一次,當他在桌邊睡著了的時候,一位大好人用複寫筆在他的禿腦袋上寫了一句』謹送上保險章程第三項丙條,請借助本公司人壽保險為貴府兒女積攢嫁妝與供養費,。自然羅,人們都溜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那裡,因為我總是走的倒楣運。他一覺醒來,朝鏡子裡一照,就勃然大怒,以為是我給他弄的,也要給我兩個大耳刮子。」 帥克講的那個「也」字是那樣感人地溫柔,略帶責備口氣,上尉不禁把準備扇他耳刮子的手放了下來。 帥克接著說:「這位先生犯不著為這麼一星半點兒誤會動肝火嘛。他的確該跟一般人一樣有六萬到七萬根頭髮,就象報上那篇文章所說的。正常人該有的頭髮數量。我從來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會有個什麼禿頭少將。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悲劇性的誤會,。一個人說了個什麼,另一個人馬上就牛頭不對馬嘴地接上碴,這種誤會誰都可能碰上。前幾年,有個叫依烏爾的裁縫跟我們談過一件事:他從他幹活計的地方史迪爾斯柯(在原南斯拉夫境內。)到布拉格,途經萊奧本(在原南斯拉夫境內,現名盧布爾雅。是史迪爾斯柯的鐵路交通樞紐。),身邊還帶了一隻在馬利博爾(在原南斯拉夫史迪爾斯柯區境內。)買的火腿。他坐在火車上,心想旅客中只他一個人是捷克人。車到聖摩希采(瑞士境內阿爾卑斯山區的一個著名避暑地。)時,他開始切火腿。坐在他對面的一位乘客開始對他的火腿投射出羡慕的目光,口水也從他嘴裡流了出來。依烏爾裁縫發現這個,便大著嗓門自言自語說:『你也想飽餐一頓吧,討厭鬼!那位先生竟用捷語回答說:『當然羅!要是你肯給的話,我是想飽吃一頓的。』於是他們在火車到達布傑約維策之前,一塊兒把火腿啃光了,這位先生叫沃依捷赫。洛斯。」 盧卡什上尉看了帥克一眼,從包廂裡走了出去,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不多一會兒,帥克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龐又在門口出現了。 「報告,上尉先生,再過五分鐘就到塔博爾了。火車在那兒停五分鐘。您不想叫點什麼吃嗎?好多年前這兒可以吃到挺不錯的……」 上尉氣勢洶洶地跳起來,在過道裡對帥克說:「我再提醒你一遍:你越少在我眼前露面,我越高興。要是我根本看不見你,我就交好運了。請你相信,我關心的就是這個。你別在我跟前晃,離我遠遠的,你這畜生,白癡!」 「是,上尉先生!」 帥克敬了軍禮,用軍人的姿勢來了個向後轉,走到過道的盡頭去了。他在角落裡的乘務員座位上坐下,和一位列車管理員攀談起來:「勞駕!我可以向您提個問題嗎?」 列車管理員對聊天毫無興趣,只是冷冷地點了點頭。 「有一個叫霍夫曼的蠻好的人常上我家作客,」帥克開言道。「他一口咬定說,這些刹車裝置向來都不靈,說你即使扳了這個把手,它也不管用。說句實在話,我對這類玩意兒向來沒去動過腦子,可是今天我既然見到了這套刹車設備,就很想知道,萬一有一天忽然需要用它的時候,該怎麼擺弄它。」 帥克站起來,隨著列車管理員走到刹車器跟前,那上面寫有「危險時動用」字樣。列車管理員認為自己有責任向帥克說明一下這緊急制動機械設備的用法:「他告訴你要扳這個把手,這點他說對了,可他說扳了也不靈,這可是胡扯。只要一扳這把手,火車准停,因為刹車器是通過列車所有車皮和車頭相連接的。刹車器必須是靈的。」說話間兩人的手都放在刹車器的臂杆上,可是不知怎麼回事,臂杆被他們扳了下來,火車停了。 究竟是誰扳動臂杆,發出刹車信號,他們兩人各執一詞。 帥克堅持說,他又不是個愛胡鬧的小孩子,不可能幹這種事。 「我自己也覺得奇怪,」他還好心好意地對乘務員說,「火車怎麼會突然停下來呢?走著走著,轟一傢伙……停啦!對這事我比你還要著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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