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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沖出迷魂陣又回家了(1)


  警察局大樓彌漫著衙門的威嚴氣氛。警察們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老百姓對戰爭究竟有多少熱忱。局裡只有少數幾個人,他們不否認自己是這個要為別人利益去流血的民族子孫;其餘的人都是些堂哉皇哉的人面獸心的官僚,他們一心只想著監獄和絞架,靠這些來維持那莫測高深的法律條文。

  審訊時,他們總是帶著一種惡意的謙和來對付落在他們手中的犧牲品,在吐出每一個字之前,都要掂掂它的分量。

  「我感到非常非常遺憾,」當帥克被帶到他們面前時,這個制服上縫著黑黃兩色綬帶(黑黃二色為奧匈帝國國家的代表色。)的吃人猛獸說,「你又落到我們手裡了。我們滿以為你會改過自新,可是你卻使我們大失所望。」

  帥克默默地點點頭,他的神情是那樣天真無邪,使得那頭帶著黑黃綬帶的野獸困惑地望著他,然後加重語氣說:

  「別裝出這副傻相!」

  但他馬上又換了一種和氣的聲調說:

  「我們,說真的,把你抓起來,我們心裡也不好受。我可以告訴你,依我看,你的罪過並不怎麼大,因為,考慮到你的智力水平低下,可以設想你無疑是受了別人的唆使。請你告訴我,帥克先生,究竟是誰引誘你去幹那些蠢事的呢?」

  帥克咳了幾聲。

  「請原諒,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有什麼蠢事!」

  「那好,帥克先生,」他裝著長輩的口氣說,「根據押送你的警士告發,你在街頭的宣戰詔書前招惹了一大堆人,高呼『弗蘭西斯·約瑟夫萬歲!這場戰爭我們一定打贏!的口號,煽動人群,這不就是一樁蠢事嗎?」

  「我不能甩手不管,」帥克解釋說,用他那雙善良的眼睛凝視著審判者。「我看到他們念宣戰詔書時,沒一點兒高興的勁兒,我的氣就上來了。也沒一個歡呼勝利的,沒一個喊『烏拉』的,真是啥表示也沒有,巡長大人。好象這事兒跟他們毫不相干似的。我是九十一圈的老兵,實在沒法兒再忍下去了,我就喊了那些話。我想,您要是處在我這個地位,一定也會這樣幹的。既然要打仗,就得打贏它,就得對皇上三呼萬歲呀!這個,誰也別想改變我的主意。」

  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的戴黑黃綬帶的野獸受不了帥克那雙無辜的羔羊般的目光,趕緊垂下眼睛看著公文,說:

  「我完全承認你這份熱忱,不過你該在別的場合來表現它。你自己分明知道,你是被警士押送著的,因此,你的愛國表現就可能。甚至必然會被公眾看成是一種譏諷,而不是莊重嚴肅的表現。」

  「一個人由警士押送著走道兒,」帥克回答說,「可以說是他一生中的艱難時刻。可是,如果這個人即使在這種時刻也不忘記宣戰以後他該做些什麼,我看,這種人是不見得怎麼壞的。」

  戴黑黃綬帶的野獸嘟噥了一句什麼,又直瞪了帥克一眼。

  帥克對他報以天真。柔和。謙恭與溫順的目光。

  他們又彼此相對凝視了一陣。

  「見鬼去吧,帥克!」官架子十足的大鬍子警官終於嘟噥說。「要是你再被抓到這兒來,那我什麼也不會問你,直接把你交給赫拉昌尼區的軍事法庭。明白嗎?」

  出其不意,帥克撲上去吻了吻他的手,說:

  「願上帝保佑您平安!您啥時候需要一條純種狗,就請賞光找我,我是一個狗販子。」

  這樣,帥克又重新獲得自由,踏上了回家之路。

  在路上,他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先到「杯杯滿」酒家去一趟。終於,他推開了不久前密探佈雷特施奈德押著他走出去的那扇門。

  死一般的靜寂籠罩著這家酒店。那兒坐著幾位顧客,其中有阿波林納什教堂執事。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櫃檯後面坐著內掌櫃巴裡維茨太太,她漠然望著啤酒桶的龍頭發呆。

  「喏,我又回來啦!」帥克快活地說,「給我來杯啤酒吧。我們的巴裡維茨先生呢?他也回來了吧?」

  巴裡維茨太太沒有回答,卻哭開了。她一個勁兒抽泣著,在每個字的重音上強調出她的不幸:「一個……星期……之前……判了他……十年……」

  「啊,有這樣的事!」帥克說。「這麼說,他已經坐滿七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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