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波謝洪尼耶遺風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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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奇地望了他一眼。 「是的,您是聖女!」他興奮地重複說,「您自己還沒意識到,您身上有多少溫柔、純潔的東西啊!您是聖女!」 「噯,瞧您說的:哪裡有這樣的聖女!聖女一年四季吃齋,可是我只在四旬齋期才吃素。」 這個回答分明是頭腦簡單的表現,但是卻使布爾馬金更加感動。 「您是溫柔、純潔和美的化身!」他說,「您就是最優秀的人們頂禮膜拜的純真的人。」 「媽媽也常說我幼稚①。」 ①柳德米拉把「純真」理解為「幼稚」,是與布爾馬金的原意大異其趣的。 「啥,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身上沒有別的姑娘的矯揉造作、裝模作樣、弄虛作假。您本身就是真,您本身就是純潔……您本身就是純真!」 他抓住她的手,她毫不扭捏地讓他握著。 「告訴我!」他接著說,「您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個人,他願將整個生命獻給您,撫愛您,象保護聖物一樣照顧您嗎?」 「噯,瞧您說的!」 「告訴我,您能愛這樣的人嗎?您願意對他敞開您的靈魂、您的心扉嗎?」 她沉默著;她的臉上卻掠過一抹類似羞澀的覺醒的光彩。 「告訴我!」他堅持說,「如果這個人是我;如果我發誓把我整個兒奉獻給您;如果我決心為您赴湯蹈火,把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靈魂,置之度外,您會愛我嗎?」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竭力忖度著他這番愛情的表白在她身上產生了什麼效果。 「您會常常帶著我出去串門嗎?您會給我縫漂亮衣裳嗎?」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態是這麼自若,仿佛在她「純真」的內心深處只有這兩句肺腑之言。 提出這兩個問題的方式甚至使布爾馬金吃了一驚。如果她換個方式問他,他是否會「寵愛」她,哦:他准會回答說:他會寵愛她!撫愛她!熱愛她!而且也許還會拜倒在她的裙下……可是她問的卻是:「出去串門」,「縫漂亮衣裳」!這種話聽起來未免太俗氣了。 他站起身來,激動地在房裡來回踱著。唉!顯然是生活的微風還沒有吹到這個神秘的生物身上,而全部問題在於她能否有一天敞開心扉,迎接這生活的微風。』許多互相矛盾的想法彙集在他腦子裡,亂做一團,使他無法細細咀嚼其中任何一個想法。自然,最終取得勝利的還是早就在他心裡醞釀成熟的決定,它清晰地描繪出了能使激動的感情趨於平靜的必然的前景。 「柳德米拉·安德烈耶夫娜!」他說,莊嚴地向她伸出一隻手去,「我向您伸出我的手①,握住它吧!這是一個正派人的手,他將領著您沿著人生道路勇往直前,登上真、善、美的高峰。讓我們以夫婦的名分出現在上帝和人們的面前吧②!」 ①求婚的表示。 ②即正式結婚之意。 「媽媽……」 「唔,不,別談媽媽吧!讓這寶貴的時刻留下喜悅的、純潔的回憶吧!我尊敬您的媽媽,她是個可敬的女子!但是,讓我們把自己未來的幸福,僅僅歸功於我們自己,僅僅歸功於我們豁然開朗的心靈吧!您給我這個幸福嗎?給我嗎?」 她懶洋洋地用微笑作了回答,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她好象被火熱的感情攫住,主動向他挨過身去,吻他。 「喏,給您!」她說,羞得面紅耳赤。 當布爾馬金老兩口醒來時,他們的兒子已經做了未婚夫。他們把這個喜訊告訴了卡列利亞·斯傑播諾夫娜,整個晚上在「天倫之樂」的氣氛裡過去了。瓦連亭·奧西波維奇不再象往常那樣羞澀,他很樂意讓大家開他的玩笑,儘管有些玩笑使他非常討厭。因為聖誕節前的齋戒期已經臨近,所以決定在聖誕節的肉食期間舉行婚禮。 布爾馬金高興極了。他要求他的未婚妻不要回「破廟」去,好讓他每天看見她。他們兩人單獨呆在屋角裡;他絮絮不休地談著,竭力要把她領進他所理想的境界;她把頭倚在他的肩頭上,懶洋洋地靜聽著他的高論。 「真、善、美,這是能使人生達到至善境界的三大要素,有了它,人就有充分的理由認為自己不會為生活的苦難所毀。這樣的理想能給人提供擺脫那充塞塵寰的假、惡、醜的避難所。理想使卓越的天性不受生活的桎梏所羈縻。什麼叫沒有理想的生活呢?就是那種為猥瑣小事所腐蝕的生活,如是而已。斯特隆尼柯夫們、普斯托捷洛夫們、彼爾洪諾夫們,就是滿足於這種生活、自甘墮入這種生活泥淖中的人。……不,我們不能這樣生活。我們要去接近志同道合的人,在思想交流中、在為共同理想的奮鬥中尋求那使我們赤誠的心激蕩不已的崇高本能得到應有滿足的東西……米洛奇卡!你願跟我走嗎?跟我走嗎?」 「你上哪兒我就跟你上哪兒……」 「唉,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想問問你,你理解我嗎?理解嗎?」 「親愛的!我還很蠢……親親我吧!」 「不,你不是蠢,你是聖潔!你是真,你是善,你是美,而這一切又都包藏在純真之中!哦,聖潔!在我心裡還只是初步醞釀著的東西,你已經把它體現出來,築起了巍峨的大廈!」 他抓住她的雙手,熱情地吻著。 「和我在一起,你感到寂寞嗎?」他問她,「寂寞嗎?」 「不,還好……」 「不要緊,等結婚以後,我們就上莫斯科,我介紹你認識我的朋友們。我們會使你快樂的。我瞭解,你需要歡樂……嚴肅的日子在後頭,現在你還年青,應該讓你的生活象河水一樣快快活活、無憂無慮地流著。」 在他們進行這場談話的時候,老人之間展開了嫁妝問題的討論。卡列利亞·斯傑潘諾夫娜手頭非常拮据。米洛奇卡連一件像樣的襯衣也沒有,更沒有錢做結婚的禮服。必需做上等綢緞的禮服,這是最起碼的禮節要求。她一再暗示瓦連亭·奧西波維奇,當新郎的應當辦些什麼,可是這位姑爺對任何暗示都不甚了了。末了,布爾馬金老兩口只得親自出馬,對他加以開導。 「必須給新娘做一身結婚的禮服,」母親對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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