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波謝洪尼耶遺風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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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卡的行徑雖然激起了她的憤怒,但她還是頗有興致地觀看它玩弄那只小鳥的遊戲。瓦西卡用牙齒叼著犧牲品走到路旁,放下它。小鳥還是活的,但已經不行了,它半死不活地擺動它的小腦袋,吃力地拍著揉皺了的翅膀。瓦西卡一會兒跑到一旁,用爪子洗臉,一會兒,當小鳥剛動彈一下時,它又立刻向自己的犧牲品撲過去。它輕輕咬幾下小鳥的翅膀,又跑開去。瓦西卡好象擔心小鳥真的還沒斷氣、又不下決心去咬斷小鳥的喉管,一連捉弄了好幾次。拔掉小鳥羽毛的工作開始了。 「唉,兇惡的東西!唉,卑鄙的東西!」安娜·巴甫洛夫娜喃喃地說,「你瞧它幹的好事……狠心鬼!你們想想,人類中不是也有這樣的卑鄙東西嗎!一忽兒撲過來,一忽兒又跑開去,一忽兒咬你一口,一忽兒又讓你鬆口氣。我記得,一個高等法院的書記官就象這樣耍弄過我。他說:『您以為您的案子有理嗎,太太?』我說,有理。『那你放心好啦,如果您的案子有理,我們的判決也會于您有利。過一個禮拜再來聽消息吧!』可是過了一個禮拜,又是:『您以為……』他就這樣老吊我的胃口。磨來摩去,弄去我許多錢……我去找科長,我說:幹嗎耍這一手?科長回答說:『您還是耐心一點吧;他那人的脾氣就是這樣!……為了開頭不刁難您,以後辦您的案子爽快一點,非如此不可。』果然:判決下來……于對方有利!我去找他,說:『我的案子您是怎麼辦的,伊凡·伊凡尼奇?』他只是哈哈大笑……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他說:『您放心,太太,我故意把判決詞寫成這個樣兒,樞密院看了,准會改判!』世界上就有這樣的人!他們先綁住你的手腳,再接你,花樣可多啦!」 瓦西卡終於拔光小鳥的羽毛,吃了它。這時遠處出現了一群挎著籃子的丫環。她們唱著歌,有幾個沒想到太太的眼睛已經盯住了她們,還在從籃子裡拿漿果吃。 「光知道貪嘴!」安娜·巴甫洛夫娜嘀咕道。「那傢伙是誰呢?是長子阿利什卡——就是她!還有一個!你看她兩個腮幫子鼓鼓的,滿嘴巴的吃……這准是納達什卡……瞧著吧,我非把你們……用開水狠狠燙一頓不可!」 十分鐘後,女僕室裡擠滿了人,開始點收漿果。交來的不多;有的交來半籃,有的只是在籃子底上裝了一點兒。只有小矮子波裡卡交來滿滿一籃子。 「怎麼啦,美人們!你們在樹林子裡蕩了十個鐘頭,就采回了這麼多漿果嗎?」 「熟透了的漿果還很少,」丫環們替自己辯護。 「哦。為什麼波裡卡摘了滿滿一籃呢?」 「興許是她運氣好。」 「哦,哦。你過來,長子,張開你的臭嘴,對著我哈口氣片 阿利什卡走到太太跟前,對她臉上哈了口氣。 「有馬林果的氣味:嘿,還有你,納達什卡:過來,親愛的,過來!」 納達什卡照阿利什卡那樣做了。 「怪事!主人家要漿果,沒熟透,她們嘴裡倒盡是馬林果的氣味!」 「上帝在上,真的,太太……」 「不許用上帝發誓。我自己在窗口看見了。我親眼看見你們在橋上一邊走一邊往你們的臭嘴裡塞漿果!你們以為太太離得遠看不見,可是她——她看得清清楚楚!該打!該打!罰你們明天紛一整天紗!」 響起了啪啪的掌嘴聲。接著丫環們把馬林果倒進一個籃子裡,送到地窖去,同時給孩子們留下了一部分;他們已經下課,此刻正在宅子前面的一長溜露臺上跑著玩兒。 時鐘敲了七點。孩子們分到了美味的水果;瓦西裡·波爾菲雷奇的茶桌上也擺了一個前幾天摘下的桃子和一小碟馬林果。茶炊在下人食堂裡卜蔔響著;開始喝晚茶,光景跟早上一樣,不同的只是這一次老爺太太也在場。安娜·巴甫洛夫娜向家庭教師查問孩子們學得好不好。 「今天挺好,」馬麗亞·安德烈耶夫娜說,「連斯傑班·瓦西裡依奇的功課都答得不壞。」 「好,喝茶吧!」安娜·巴甫洛夫娜對「蠢貨」說。「你們大家都喝吧……快喝吧!你們用心讀書,應該心疼心疼你們;親愛的馬麗亞·安德烈耶夫娜,您帶他們到村子裡去散散步吧!讓他們呼吸點鄉村的空氣!」 安娜·巴甫洛夫娜和瓦西裡·波爾菲雷奇兩人單獨留下來。他慢吞吞地一顆顆地吃著馬林果,說:「新鮮果子——今年第一次吃到!熟得早!」後來,他同樣慢吞吞地拿起一隻桃子,削掉腐爛的地方,把好的切成四塊,不慌不忙地一塊一塊地吃著,說:「雖說爛了一小塊,可是好的地方還是不少!」 安娜·巴甫洛夫娜見他磨磨蹭蹭,心裡急得象開了鍋似的。 老頭子雖然心情很好,想聊聊天,可是又沒有什麼好聊。安娜·巴甫洛夫娜巴不得趕快離開。她不愛聽丈夫說廢話,再說她也沒工夫。眼看著村長就要來了,得聽取他的報告,佈置他明天該做什麼。因此,她在這兒簡直如坐針氈,當瓦西裡·波爾菲雷奇說到: 「年年不同:今年馬林果豐收,明年楊梅豐收。有時蘋果多得搞不盡……全看上帝高興……」 這時,她拖著沉甸甸的身子從圈椅裡站起來,預備走了。 「喲,跟我談談都不願意啦!」老頭子很委屈地說,「咄,魔鬼!不折不扣的魔鬼!」 「我沒閒工夫聽你胡扯!」安娜·巴甫洛夫娜邊走邊冷冷地答道。「我的事情多得要命,沒有時間跟你瞎說八道!」 「妖精!魔鬼!」瓦西裡·波爾菲雷奇沖著她的背影叫道,但不久便安靜下來,轉身向站在他背後聽候差遣的侍僕柯尼亞什卡說; 「的確是這樣,老弟!去年黑麥長得好,今年黑麥差些,可是燕麥豐收。當然,燕麥不是黑麥,可是不管怎麼說,有吃的總比沒吃的好。我說得對嗎?」 「對極啦,老爺,」 瓦西裡·波爾菲雷奇親自動手,在他自用的小壺茶裡沏了一壺茶,因為沒有旁的談話對象,他便一邊喝茶,一邊跟柯尼亞什卡聊天。 這當兒,孩子們簇擁著家庭教師,在村子裡規規矩矩地散步。工作日還沒有結束,村子裡空空蕩蕩;一群村童遠遠地尾隨著少爺小姐們。 孩子們議論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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