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夫之 > 周易外傳 | 上頁 下頁


  陽保聚以上亢,陰護黨以下凝。雖然,亦各安其位而利之矣。乃欲虧其所党,解其所聚,毋亦非其所欲遷?惟不樂已成而撓之使敗,然後功可得而起。

  《渙》之時亦難矣。陽往而不復,安於上以奠其居,亢不以為恤,否不以為憂。使越疆而遷焉,是殆猶夫奔也。況乎奔而入於險中,雖終得所願,始固非其願焉者也。然則成《渙》之功者,四之績亦烈矣哉!故曰:「撓萬物者莫善於風。」始則撓而破其塞,終則撓而散其險,解悖吹郁,疾於影響。嗚呼!可不謂盛與!

  夫《渙》四之得此也,惟無私而已矣。陰奮出以就四,虛其所處之位以召陽來處,則二是已。藉其居二也,于己為安,於物為主。于己安,則重遷;為主於物,則物歸而不能相舍。逮夫既去之後,所與為等夷者,猶昕夕引領,庶幾撫我以慰其思也,此亦物情之最難決者矣。平居相保,斷去於一朝;餘慕未忘,牽留而不顧;豈果輕去其群而恝於情也哉?以義裁情,捷往赴義。昭質益彰,不蔽於私昵;大勞不倦,不安于小成。「光大」之懷,所可告於天人而無愧也。

  嗚呼!安小成而蔽私昵者,非直利賴存焉;為物所牽而不能制義者,多有之矣。彼剛正者或且不能自割,而況於柔之善牽者乎?戴之為邱,推之挽之以為宗;思之不忘,縈之維之以為好;利之所集也,勢之所趨也,小義之不可裁,私恩之不可負也,而易望其解悖吹鬱之一日哉?因物之戴,聊與為主,遲回未決,而騎虎之勢成,宋祖不能自免于陳橋。況曹操之僅還四縣,而欲孫權之不踞壚著火邪?

  舍中正,即散地,升邱而觀天位之光,受命以還,開戶以蕩物之險,其惟大人乎!則天下為功,而鬼神可格。劉虞有其德而無其才,陶侃有其才而無其德,固未足以幾此也。聖人以正待人,而不疑於憂患,撓之乃以通之,危之乃以拯之,光大無慚,而神鬼可假,曾何險陰之足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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