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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


  一

  麗《大有》者,既為五之所有矣。為五之有,則五下交而群陽承之。初,猶《同人》之上也,孤立而不親,為德所不及,而君子不受其享。「無交」之害,豈有幸哉!然而可免於咎,則何也?無托而固,不親而免謫者,其為陽乎!處散地而自保,履危地而自存,遁跡於恩膏之外,傲立於奔走之交,自有其有者,義不得而咎也。

  雖然,其亦艱矣。消心于榮寵者,移意於功名;消心於功名者,移意於分義。大人以分義盡倫,曲士以幽憂捐物,古有之矣。道之所不廢,則君子亦為存其人焉。然而禮者自履也,行者自型也。合天德之潛龍,行可見之成德,其庶幾焉。

  若夫土木其形,灰槁其心,放言洸漾,而讬於曳龜逃犧之術,以淫樂於琴酒林泉,匪艱而自詫其無交,被衣、齧缺之所以不見稱于聖人。

  二

  天下之用,皆其有者也。吾從其用而知其體之有,豈待疑哉?用有以為功效,體有以為性情,體用胥有而相需以實,故盈天下而皆持循之道。故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

  何以效之?有者信也,無者疑也。昉我之生,洎我之亡,禰祖而上,子孫而下,觀變於天地而見其生,有何一之可疑者哉?桐非梓,梓非桐;狐非狸,狸非狐。天地以為數,聖人以為名。冬不可使炎,夏不可使寒;參不可使殺,砒不可使活。此春之芽絜彼春之茁,而不見其或貿。據器而道存,離器而道毀。其他光怪影響,妖祥倏忽者,則既不與生為體矣。不與生為體者,無體者也。夫無體者,惟死為近之。不觀天地之生而觀其死,豈不悖與!

  聖人之于祭祀,於無而聚之以有,以遇其愾息。異端之于水火,于有而遊之以無,以變其濡爇,則何其言之河漢也!

  《象》曰:「大車以載,積中不敗。」蓋言有也。陰陽之理,建之者中,中故不竭;行之者和,和故不爽。不爽不竭,以灌輸於有生。陽行不息,陰順無疆,始以為始,中以為中,迭相灌輸,日息其肌膚而日增其識力。故稚之與壯,壯之與老,形三變而神三就。由其並生,知其互載,則群有之器,皆與道為體者矣。故形非神不運,神非形不憑。形失所運,死者之所以有耳目而無視聽;神失所憑,妖異所以有景響而無性情。車者形也,所載者神也。形載神遊而無所積,則虛車以騁于荒野,禦者無所為而廢其事,然而不敗者鮮矣。故天地之貞化,凝聚者為魂魄,充滿者為性情。日與其性情使充其魂魄者,天之事也。日理其魂魄,以貯其性情者,人之事也。然後其中積而不可敗矣。

  老子曰:「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夫所謂「無」者,未有積之謂也。未有積,則車之無即器之無,器之無即車之無,幾可使器載貨而車注漿?遊移數遷,屍弱而棄強。遊移數遷,則人入於鬼;屍弱而棄強,則世喪於身。息吾性之存存,斷天地之生生,則人極毀而天地不足以立矣。

  故善言道者,由用以得體;不善言道者,妄立一體而消用以從之。「人生而靜」以上,既非彼所得見矣,偶乘其聰明之變,施丹堊於空虛,而強命之曰體。聰明給於所求,測萬物而得其景響,則亦可以消歸其用而無餘,其邪說自此逞矣。則何如求之「感而遂通」者,日觀化而漸得其原也哉?故執孫子而問其祖考,則本支不亂。過宗廟墟墓而求孫子之名氏,其有能億中之者哉?此亦言道者之大辨也。

  然則其義何以見之于《大有》之二也?大有者,有也。所有者陽,有所有者陰。陽實陰虛,天生有而火化無。二為五應,為群有之主,率所有以實五之虛,二之任也。乃以實載虛,以生載化,則有群有者疑於無,而與天地之藏不相肖。故推其任於二,而責之備焉,曰:非其積中也,敗固乘之,而亦惡能免於咎哉?「無咎」者,有咎之辭。二以五之咎為咎,斯不咎矣。故五以「交如」發志,因二以為功也;以「無備」須威,內反而不足也。《象傳》之以敗為戒,豈為二本位言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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