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夫之 > 續春秋左氏傳博議 | 上頁 下頁
祁奚舉子


  (襄公三年)

  心不依道而行之無疑者,非能無疑也,欺其志而已矣。前不畏古人之未先我以嘗為,後不畏來者之挾我以為名而收其利,不謀當世之信我而卒免於譏非,不患出諸口見諸行事者之欲前且卻,而果以行之不朒。能如此者,而後許之無疑,果無疑矣。

  祁奚舉其子午,其君信之,僚友允之,晉人安之,天下後世推而服之。雖然,此亦無難也。午而果稱其任,才情氣量之所見,當時一望而眾鹹知之,功績名節之所垂,著于勝任之餘而天下後世不能掩,則奚以收知人之譽,暴無私之跡,如取之懷中而自給,夫何難之有乎?所難者,其喻於心即出諸口,暴諸當寧之下而無嫌沮耳。俾奚於此稍一遲疑焉,即通三晉之士推轂于午者萬喙如一,而獨奚有所不能矣。何也?前乎奚者,未有賢而薦子者也,其或吹煬其子以動君相之知者,皆席榮怙祿之夫也;後乎奚者,不必有薦子之賢者也,倘令師奚之跡以階子弟之榮者,則必貪惏溺愛之尤也。創古人所未有,奚一旦特為之而無所規,啟後人之壟斷,或托奚以為名,而要非奚之過,此豈待午果勝其任之餘,而後可為奚解免哉?藉令待午之勝任而以相解免,則幸而遇其子之才者,皆足以愉快其私而無所忌矣。

  夫奚之為此也,如火之蘊而炎也,如川之積而決也,如迅雷之出地而震於空也,然後乃以洞胸開臆,直行徑致如君民僚友之間。嗚呼,是豈有跡可循,而許天下後世之相躡者哉?推奚之志,充奚之氣,言之而不訥,行之而不苶,善學奚者,當觀其存發之際,而勿徒以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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