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魏源 > 海國圖志 | 上頁 下頁
日本島國錄(4)


  黃宗羲《行朝錄》曰:明季海盜有周崔芝者,福清人也。少讀書不成,去而為盜於海。其人饒機智,嘗往來日本。以善射名,與日本之薩摩島主,結為父子。日本三十六島,每島各有王統之。其所謂東京者,乃國主也。國主曰京主,擁虛位而已。一國之權,則大將軍掌之。其三十六國王,則如諸侯之職。薩摩王于諸島為最強,王與大將軍為首尾。崔芝既熟日本,故在海中無不如意。久之招撫以黃華關把總,稽察商舶。乙酉秋,唐王隆武加水軍都督副黃斌卿駐舟山,其冬崔芝遣人至薩摩島,訴中國喪亂,願假一旅,以齊之存衛、秦之存楚故事望之。將軍慨然約明年四月發兵三萬。一切戰艦軍資器械,自取其國之餘資,供大兵中華數年之用。自長琦島至東京三千餘裡,馳道、橋樑、驛遞、公館,重為修輯,以待中國使臣之至。崔芝大喜,益備珠璣玩好之物以悅之。參謀林龠(一作學)舞為使,期以四月十一東行。龠舞將解維,而斌卿止之曰:大司馬餘煌書來曰,此吳三桂乞師之續也。崔芝怒而入閩,福州既破,鄭芝龍降。丁亥三月,崔芝克海口、鎮東二城,遣其義子林皋,隨安昌王至日本乞師,不得要領而還。戊子禦史馮京第,謀于黃斌卿,偕其弟黃孝卿往日本,至長琦島,其王不聽登陸。始有西洋人為天主教者,入日本作亂于其國,日本勒兵盡誅教人,焚其船於島口,絕西洋人往來。於中衢置銅板,刻天主教像於其上,以踐踏之。囊橐有西洋一物,搜得必殺無赦。西洋人複以大舶載炮,來與日本為難,日本拒之。甫退一日,而京第至。故戒嚴同於外國,京第效包胥故事,於舟中朝服拜哭不已,會東京遣官行部,如中國巡方禦史,禿頂坐藍輿。京第因致其血書,薩摩王聞長琦王之拒中國也,曰中國喪亂,我不遑恤,而使其使臣哭於我國,我國之恥也。與大將軍言之,議發各島罪人出師。京第還,日本致洪武錢數十萬。蓋其國不自鼓鑄,但用中國古錢,舟山之用洪武錢由此也。而黃孝卿假商舶留長琦島,長琦島多官妓,皆居大宅,無壁落,以綾幔分為私室。當月夜,每室懸各色琉璃燈,諸妓各賽琵琶,中國之所未有,孝卿樂之,忘其為乞師而來者。見輕于其國,其國發師之意益荒矣。己亥冬,有僧湛微自日本來,為蕩胡伯阮進述請兵不允之故。且言金帛不足以動之,日本最敬佛經,誠得普陀山藏經為贄,則兵必發矣。進與定西侯張名振上疏監國,以澄波將軍阮美為使,王親賜宴。十一月朔,出普陀,十月至五島山,與長琦相去一程。是夜大風黑浪兼天,兩紅魚乘空上下,船不知所往。十二日見山,舵工驚曰,此高麗界也。轉帆而南,又明日乃進長琦。凡商舶至國,例撥小船譏出入,名曰班船。阮美喻以梵篋乞師,其王聞之大喜。已知船中有湛微者,則大駭。初湛微之在日本也,長琦島有三大寺,一曰南京寺,中國北僧居之。一曰福州寺,閩浙廣僧居之。一曰日本寺,本國人居之。南京寺住持名如定,頗通文墨,國人重之。湛微拜為師,湛微所能不若師而狡獪多變,乃之一島名胑泉者,其島無中國人往來,不辨詩字之好醜。湛微得妄自高大,惡劄村謠,自署金獅子尊者,流傳至東京,大將軍見之曰:此必西洋人之為天主教者,潛入吾國。急捕之。既知其為江西僧,逐之過海。日本不殺大唐僧,有犯法者止於逐,再往則戮及同舟。湛微欲以此舉自結於日本,於是阮美始知為其所賣也。遂載經而返,然日本自寬永享國三十餘年,母后承之,其子復辟,改元義明,承平久矣。其人多好詩書、法帖、名畫、古奇器、十三經、十七史,異日值千金者捆載既多,不過一二百金,故老不見兵革之事,本國且忘,豈能渡海為人復仇乎。即無西洋之事,亦未必能行也。

  《瀛環志略》曰:自澳大利亞,迤東迤北抵南北亞墨利加之西界,謂之大洋海,水程數萬里,島嶼甚稀。間數千里乃一遇其島,四圍多磐石,亦生珊瑚,海船近輒擱淺,故不能遍及。大洋海風浪最恬,泰西人稱為太平海。各島天氣晴和,水土平淑,產椰子、芋薯,果實足供採食。土人織草為衣,以蔽形。性馴而慧,異於迤西島番之悍獷。近年耶穌教之徒,遊其地而誘進之,多有信從易俗者。島名不能盡悉,英人因教事而命以名。

  一曰會群島,言其入耶穌之會也。島之大者,曰阿他害地。附近群島甚多,以此島為綱領。其地山水秀淑,風景宜人。土人篤信耶穌教,廣設學館。又阿歪希者,亦大島,屬島甚多,有國王。嘉慶年間,舉國奉耶穌教,學館尤繁。其王頗諳武備,常有師船巡海。

  一曰友群島,言與耶穌教為友也。土人形貌端正,有心計,耶穌教之徒,時遊其地誘化之。有加羅林者,屬島最多,內有一族,頗通藝術。商船偶過其地,亦停泊貿易。

  一曰賊群島,言其非善類也。各島多西班牙所據,西人以天主教誘勸之,土人不肯從,遂至互相攻擊,交哄不已。此外小島尚多,名不盡著。土產惟椰子,人戶甚少,未與他國往來。道光二十二年,佛即西新開馬耳其殺群島,風土未詳。

  按四海之中,惟大洋海最大,即中國之東海,直抵亞墨利加之西境,四萬里茫茫巨浸,別無廣土。即島嶼亦晨星落落,據泰西人所傳述,各島風土人類,遠勝於亞細亞南洋諸島。然帆檣偶涉,率略未詳。蓋由東道往,水程當十餘萬里,由西道往,須曆南亞墨利加之鐵耳聶離。途既險遠,又無利可牟,故商船罕有至者。惟捕鯨之船,專騖大洋,無所不到,于諸島數數遇之,乃得稍通聲聞耳。

  坤輿四大土,皆周回數萬里,惟中國之南洋,萬島環列,星羅棋佈,或斷或續。大者數千里,小者數百里,或數十裡。野番生聚其問,榛狉相仍,自為部落。其種人統名巫來由(一作無來由),又有稱為繞阿(即爪亞)、武吃者(一作蕪吉)。西漢時諸番始通貢獻,唐以後,市舶麇集於粵東。明初遣太監鄭和等航海招致之,來者益眾。迨中葉以後,歐羅巴諸國東來,據各島口岸,建立埔頭,流通百貨。於是諸島之物產,充溢中華。而閩廣之民,造舟涉海趨之如騖,或竟有買田娶婦,留而不歸者。如呂宋、葛羅巴諸島,閩廣流寓,殆不下數十萬人。則南洋者,亦七鯤珠崖之餘壤,而歐羅巴之東道主也。

  顧亭林《天下郡國利病書》雲:倭奴鄰三韓而國,故名韓中倭。後自惡其名,更號日本。在東南大海中,依山島而居。地方數千里,為畿五。曰山城,曰太和,曰河內,曰攝津,曰和泉,共統五十三郡。為道七,曰東海,統一百十六郡;曰南海,統四十八郡(嘗見日本所刻《和漢紀年》者,其國本名曰和,而華人訛稱曰倭。至日本亦華人所稱其國,至今自稱大和,不雲日本也);曰西海,統九十三郡;曰東山,統一百二十二郡;曰北陸,統三十郡;曰山陽,統六十九郡;曰山陰,統五十二郡。為島三,曰伊岐,曰對馬(按《海國聞見錄》稱日本平列三大島,其迤北者名對馬島,而此所雲對馬島,止統兩郡,蓋對馬本北境小島之名,後來遂以為北境總名。餘嘗見日本人所作《廣對馬島賦》,仿選體,極瑰麗。自注雲島小不足賦,故廣言之。亦一證也),曰多礻藝,各統二郡,皆依水附嶼。郡之大者,不過中國之村落,戶可七萬,課丁八十萬奇。國王一姓曆世不易,初號天禦中主,居築紫宮,其子號大材雲尊。自後皆以尊為號,傳世三十二,至彥瀲尊。第四子號神武天皇,徙太和州強元宮。傳至守平天皇,凡四十一世,複徙都山城國。其國文武僚吏皆世官。自兩漢時始通中國,魏晉以後,得五經佛教於中土,於是沙門之教盛行。唐貞觀間,嘗遣使往諭。宋初,遣國僧奝然浮海貢獻。太宗賜紫衣,厚存撫之。其傳國已六十四世矣(按《後漢書》倭在韓東南大海中,依山島為居,凡百餘國。自武帝滅朝鮮後,通漢者三十許國。大倭王居邪馬台國,男子皆黔面文身,男女無別,飲食以手,俗尚徒跣云云。是日本在漢時,並非一國。土俗與諸番島無異,其文宇官制,自是兩漢通中國後,始學得之。此所雲六十四世,溯之當在商周。其國王一切名號,當系通華文後,增飾為之耳)。元王惲《泛海小錄》雲,由對馬島六百里,逾一歧島,又四百里入容浦口,又二百七十裡至三神山。其山峻削,群峰環繞,海心望之,鬱然為碧芙蓉也。上無雜木,惟梅竹靈藥松檜桫羅等樹。其居民多徐姓,自雲皆徐福之後。海中諸嶼,此最秀麗方廣。《十洲記》所雲,海東北岸,扶桑蓬邱瀛州,周方千里。餘按三神山本方士誇誕之說,用以欺誑人主,果即系日本附近小島,則當日船交海中,何為求之不得。《後漢書·倭國傳》稱會稽海外有夷洲,及澶洲,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將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蓬萊神仙不得。徐福畏誅不敢還,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數萬家人民。時至會稽市,王惲《小錄》所雲或即夷洲、澶洲之類。至三神山之名,其為傅會無疑也。泉州陳資齋提軍(倫炯)少時嘗附商船遊日本,言其風土甚悉。雲日本人皆覆姓,單姓者徐福配合之童男女也。徐福所居之地,名徐家村,其家在熊指山下雲。徐家村、熊指山,不知在日本何地。蓋華人入倭,自徐福始,其遺民年久繁衍,遂散佈于通國。倭人通中國文字,當系君房教之。特海外遠夷,軺車罕至,往來者皆商賈之流,無由探悉其原委耳。

  案:日本三島,香港英夷圖薩摩島于對馬島西,居長崎大島西北,此大誤也。夷人未至日本,故東洋形勢未能了如,而以不知為知,此亦其一。蓋薩摩即薩司島,居日本之南。明季倭寇,此島人也。其北長崎,長崎西北王京在焉。又北曰對馬,其北朝鮮。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