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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移妻換妾鬼神奇(2)


  陳氏見藥她不死,一發氣恨不平,埋怨父親,說他毒藥買不著,錯買了靈丹來,倒把死人醫活了,將來怎麼受制得過?一卿見妻子容貌復舊,自然相愛如初,做定了規矩,一房一夜。陳氏起先還說三七、四六,如今對半均分還覺得吃虧,心上氣忿不了,要生出法來離間她。思量道:「她當初把那兩樁毛病來教導我,我如今就把這兩樁毛病去擺佈她。疑心之事,家中沒有閒雜人往來,沒處下手,只有慳吝之隙可乘,她爺娘家不住有人來走動,我且把賊情事冤屈她幾遭,一來使丈夫變變臉,動動手,省得她十分得意;二來多啕幾次氣,也少同幾次房。他兩個鷸蚌相持,少不得是我漁翁得利。先討她些零碎便宜,到後來再算總帳。」計較定了,著人去對父親說:「以後要貴重些,不可常來走動,我有東西,自然央人送來與你。」

  父親曉得她必有妙用,果然絕跡不來。一卿隔壁有個道婆居住,陳氏背後與她說過:「我不時有東西丟過牆來,煩你送到娘家去,我另外把東西謝你。」道婆曉得有些利落,自然一口應承。

  卻說楊氏的父母見女兒大病不死,喜出望外,不住教人來親熱她。陳氏等她來一次,就偷一次東西丟過牆去,寄與父親。

  一卿查起來,只說陳家沒人過往,自然是楊氏做的手腳,偷與來人帶去了。不見一次東西,定與她啕一次氣;啕一次氣,定有幾夜不同床。楊氏忍過一遭,等得他怒氣將平、正要過來的時節,又是第二樁賊情發作了。冤冤相繼,再沒有個了時。

  只得寄信與父母,教以後少來往些,省得累我受氣。父母聽見,也像陳家絕跡不來。一連隔了幾月,家中漸覺平安。鷸蚌不見相持,漁翁的利息自然少了。陳氏又氣不過,要尋別計弄她,再沒有個機會。

  一日將晚,楊氏的表兄走來借宿,一卿起先不肯留,後來見城門關了,打發不去,只得在大門之內、二門之外收拾一間空房,等他睡了。一卿這一晚該輪著陳氏,陳氏往常極貪,獨有這一夜,忽然廉介起來,等一卿將要上床,故意推到楊氏房裡去。一卿見她固辭,也就不敢相強,竟去與楊氏同睡。楊氏又說不該輪著自己,死推硬捒不容他上床,一卿費了許多氣力,方才鑽得進被。

  只見睡到一更之後,不知不覺被一個人掩進房來,把他臉上摸了一把,摸到鬍鬚,忽然走了出去。一卿在睡夢之中被他摸醒,大叫起來道:「房裡有賊!」楊氏嚇得戰戰兢兢,把頭鑽在被裡,再不則聲。一卿就叫丫鬟點起燈來,自己披了衣服,把房裡、房外照了一遍,並不見個人影。丫鬟道:「二門起先是關的,如今為何開著,莫非走出去了不成?」一卿再往外面一照,那大門又是閂好的。心上思量道:「若說不是賊,二門為什麼會開?若說是賊,大門又為什麼不開?這樁事好不明白。」

  正在那邊躊躇,忽然聽見空房之中有人咳嗽,一卿點點頭道:「是了,是了,原來是那個淫婦與這個畜生日間有約,說我今夜輪不著她,所以開門相等。及至這個畜生扒上床去,摸著我的鬍鬚,知道幹錯了事,所以張惶失措,跑了出來。我一向疑心不決,直到今日才曉得是真。」

  一卿是個有血性的人,想到這個地步,哪裡還忍得住?就走到咳嗽的所在,將房門踢開,把楊氏的表兄從床上拖到地下,不分皂白捶個半死。那人問他什麼緣故?一卿只是打,再不說。那人只得高聲大叫,喊:「妹子來救命!」誰想他越喊得急,一卿越打得凶,楊氏是無心的人,聽見叫喊,只得穿了衣服走出來,看為什麼緣故。

  哪裡曉得那位表兄是從被裡扯出來的,赤條條的一個身子,沒有一件東西不露在外面。起先在暗處打,楊氏還不曉得,後來被一卿拖到亮處來,楊氏忽然看見,才曉得自家失體,羞得滿面通紅,掉轉頭來要走,不想一把頭髮已被丈夫揪住,就捺在空房之中,也像令表兄一般,打個不數。楊氏只說自己不該出來,看見男子出身露體,原有可打之道,還不曉得那樁冤情。直等陳氏教許多丫鬟把一卿扯了進去,細問緣由,方才說出楊氏與她表兄當初附耳綢繆、如今暗中摸索的說話。陳氏替她苦辨,說:「大娘是個正氣之人,決無此事。」一卿只是不聽。

  等到天明要拿姦夫,與楊氏一齊送官,不想那人自打之後,就開門走了。一卿寫下一封休書,教了一乘轎子,要休楊氏到娘家去。楊氏道:「我不曾做什麼歹事,你怎麼休得我?」一卿道:「姦夫都扒上床來,還說不做歹事?」楊氏道:「或者他有歹意,進來奸我,也不可知。我其實不曾約他進來。」一卿道:「你既不曾約他,把二門開了等哪一個?」楊氏賭神罰咒,說不曾開門,一卿哪裡肯信?不由她情願,要勉強扯進轎子。

  楊氏痛哭道:「幾年恩愛夫妻,虧你下得這雙毒手,就要休我,也等訪得實了休也未遲。昨夜上床的人,你又不曾看見他的面貌,聽見他的聲音,胡裡胡塗,焉知不是做夢?就是二門開了,或者是手下人忘記,不曾關也不可知。我如今為這樁冤枉的事休了回去,就死也不得甘心。求你積個陰德,暫且留我在家,細細地查訪,若還沒有歹事,你還替我做夫妻;若有一毫形跡,憑你處死就是了,何須休得?」說完,悲悲切切,好不哭得傷心。

  一卿聽了,有些過意不去,也不叫走,也不叫住,低了頭只不則聲。陳氏料他決要中止,故意跪下來討饒,說:「求你恕她個初犯,以後若再不正氣,一總處她就是了。」又對楊氏道:「從今以後要改過自新,不可再蹈前轍。」一卿原要留她,故意把虛人情做在陳氏面上,就發落她進房去了。

  從此以後,留便留在家中,日間不共桌,夜裡不同床,楊氏只吃得他一碗飯,其實也只當休了的一般。她只說那夜進房的果然是表兄,無緣無故走來沾汙人的清名,心上恨他不過,每日起來定在家堂香火面前狠咒一次。不說表兄的姓名,只說:「走來算計我的,教他如何如何;我若約他進來,教我如何如何;定要求菩薩神明昭雪我的冤枉,好待丈夫回心轉意。」咒了許多時,也不見丈夫回心,也不見表兄有什麼災難。

  忽然一夜,一卿與陳氏並頭睡到三更,一齊醒來,下身兩件東西,無心湊在一處,不知不覺自然會運動起來,覺得比往夜更加有趣。完事之後,一卿問道:「同是一般取樂,為什麼今夜的光景有些不同?」一連問了幾聲,再不見答應一句。只說她怕羞不好開口,誰想過了一會,忽然流下淚來。一卿問是什麼緣故?她究竟不肯回言。從三更哭起,哭到五更,再勸不住,一卿只得摟了同睡。

  睡到天明,正要問她夜間的緣故,誰想睜眼一看,不是陳氏,卻是楊氏,把一卿嚇了一跳。思量昨夜明明與陳氏一齊上床,一齊睡去,為什麼換了她來?想過一會,又疑心道:「這畢竟是陳氏要替我兩個和事,怕我不肯,故意睡到半夜,自己走過去,把她送了來,一定是這個緣故了。」起先不知,是摟著的,如今曉得,就把身離開了。

  卻說楊氏昨夜原在自家房裡一人獨宿,誰想半夜之後從夢中醒來,忽然與丈夫睡在一處,只說他念我結髮之情,一向在那邊睡不過意,半夜想起,特地走來請罪的。所以丈夫問她,再不答應。只因生疏了許久,不好就說肉麻的話,想起前情,唯有痛哭而已。及至睡到天明,掀開帳子一看,竟不在自己房中,卻睡在陳氏的床上,又疑心又沒趣,急急爬下床來尋衣服穿。誰想裙襖褶褲都是陳氏所穿之物,自己的衣服半件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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