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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誅奸慝懷寧嗣位 耽酒色嬖幸盈朝(1)


  卻說阿忽台正欲抵敵,猛見一赳赳武夫,才知不是對手。這人為誰?就是諸王禿剌。禿剌指揮衛士,來擒阿忽台。阿忽台只怕禿剌,不怕衛卒,衛卒上前,被他推翻數人,即欲乘間脫逃。禿剌便親自動手,把他截住。阿忽台至此,雖明知不敵,也只好拚命與鬥。俗語說得好,棋高一著,縛手縛腳,況武力相角,更非他比,不到數合,已被禿剌撳住,飭衛士用鐵索捆好。那時安西王阿難答,及諸王明裡帖木兒,向沒有甚麼本領,早被衛士擒住。縛紮停當,押送上都,一面搜殺餘黨,一面禁錮皇后。

  事粗就緒,諸王闊闊【一作庫庫】、牙忽都【一作呼圖】入內,語愛育黎拔力八達道:「罪人已得,宮禁肅清,王宜早正大位,安定人心!」

  【現成馬屁。】

  愛育黎拔力八達道:「罪人潛結宮闈,亂我家法,所以引兵入討,把他伏誅,我的本心,並不要作威作福,窺伺神器呢。懷甯王是我胞兄,應正大位,已遣使奉璽北迎。我等只宜靜等宮廷,專待吾兄便了。」

  當下哈喇哈孫議定八達監國,自統衛兵,日夕居禁中備變,並令李孟參知政事。李孟損益庶務,裁抑僥倖,群臣多有違言。於是李孟歎息道:「執政大臣,當自天子親用,今鑾輿在道,孟尚未見顏色,原不敢遽冒大任。」

  遂入內固辭,不獲奉命,竟掛冠逃去。

  是時海山已自青海啟程,北抵和林,諸王勳戚,合辭勸進。海山道:「吾母及弟在燕都,俟宗親盡行會議,方可決定。」

  乃暫行駐節,專候燕都消息。

  先是海山母弘吉剌氏,嘗以兩兒生命,付陰陽家推算。陰陽家謂「重光大荒落有災,」「旃蒙作噩長久。」

  小子嘗考據爾雅,大歲在辛曰:「重光,」在巳曰:「大荒落,」是重光大荒落的解釋,就是辛巳年。又在乙曰:「旃蒙,」在酉曰:「作噩。」

  是旃蒙作噩的解釋,就是乙酉年。海山生年建辛巳,愛育黎拔力八達生年建乙酉。弘吉剌妃常記在心,因遣近臣朵耳往和林,傳諭海山道:「汝兄弟二人,皆我所生,本無親疏,但陰陽家言,運祚修短,不可不思!」

  海山聞言,嘿然不答。既而召康裡脫脫進內,語他道:「我鎮守北方十年,序又居長,以功以年,我當繼立。我母拘守星命,茫昧難信,假使我即位後,上合天心,下順民望,雖有一日短處,亦足垂名萬世。奈何信陰陽家言,辜負祖宗重托!據我想來,定然是任事大臣,擅權專殺,恐我嗣位,按名定罪。所以設此奸謀,藉端抗阻。你為我往察事機,急速報我!」

  星命家言原難盡信,但也未免急於為帝。

  康裡脫脫奉命至燕,稟報弘吉剌妃。弘吉剌妃愕然道:「修短雖有定數,我無非為他遠慮,所以傳諭及此。他既這般說法,教他趕即前來罷。」

  當下遣回脫脫,複差阿沙不花往迎。適海山率軍東來,途次遇著兩人。阿沙不花具述安西謀變始末,及太弟監國,與諸王群臣推戴的意思。脫脫複證以妃言。海山大喜,即與二人同入上都,命阿沙不花為平章政事,遣他還報母妃又母弟。愛育黎拔力八達遂奉母妃至上都,諸王大臣亦隨至,當即定議,奉海山為嗣皇帝。

  海山遂於上都即位,追尊先考答剌麻八剌為順宗皇帝,母弘吉剌氏為皇太后。一面宣敕至燕京,廢成宗後伯岳吾氏,出居東安州,又將安西王阿難答,及諸王明裡帖木兒,與左丞相阿忽台等,一併處死。嗣以安西王阿難答與伯岳吾後同居禁中,嫂叔無猜,定有姦淫情弊,所以不立從子,反欲妄立皇叔,業已穢亂深宮,律以祖宗大法,罪在不赦,應迫她自盡。詔書一下,伯岳吾後無術可施,只好仰藥自殺了。垂簾亦無甚樂趣,為此妄想,弄得身名兩敗,真是何苦!

  海山後號武宗,因此小子於海山即位後,便稱他為武宗。

  當時改元至大,頒詔大赦。其文道:

  昔我太祖皇帝以武功定天下,世祖皇帝以文德洽海內,列聖相承,不衍無疆之祚。朕自先朝肅將天威,撫軍朔方,殆將十年,親禦甲胄,力戰卻敵者屢矣,方諸藩內附,邊事以寧。遽聞宮車晏駕,乃有宗室諸王,貴戚元勳,相與定策于和林,鹹以朕為世祖曾孫之嫡,裕宗正派之傳,以功以賢,宜膺大寶。朕謙讓未遑,至於再三,早已蓄謀為帝,偏說謙讓再三,中國文字之欺詐,多半如此,可歎!還至上都,宗親大臣,複請於朕。間者奸臣乘隙,謀為不軌,賴祖宗之靈,母弟愛育黎拔力八達,稟命太后,恭行天罰。內難既平,神器不可久虛,宗祚不可乏嗣,合詞勸進,誠意益堅,朕勉徇輿情,於五月二十一日即皇帝位。任太守重,若涉淵冰,屬嗣服之雲初,其與民更始,可大赦天下,此詔。

  嗣是駕還燕京,論功封賞,加哈喇哈孫為太傅,答剌罕【一作達爾罕】為太保,並命答剌罕為左丞相,床兀兒、阿沙不花並平章政事。又以禿剌手縛阿忽台,立功最大,封為越王。哈喇哈孫謂祖宗舊制,必須皇室至親,方可加一字的褒封,禿剌系是疏屬,不得以一日功,廢萬世制。武宗不聽,禿剌未免挾恨,暗中進讒,說是安西謀變,哈喇哈孫亦嘗署名,自是武宗竟變了初志,將哈喇哈孫外調,令為和林行省左丞相,仍兼太傅銜,陽似重他,陰實疏他。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一面立弟愛育黎拔力八達為皇太子,授以金寶,以弟作子,煞是奇聞。在武宗的意思,還道是酬庸大典,格外厚施。【既欲酬庸,不妨正名皇太弟,何必拘拘太子二字耶!】又令廷臣議定祔廟位次,以順宗為成宗兄,應列成宗右,乃將成宗神主,移置順宗下。成宗雖為順宗弟,然成宗為君時,順宗實為之臣,兄弟不應易次,豈君臣獨可倒置耶?胡氏粹中謂如睿宗,裕宗,順宗,皆未嘗居天子位,但當祔食於所出之帝,其說最為精當。配以故太子德壽母弘吉剌後,因後亦早逝,所以升祔,這且不必細表。

  單說武宗初,頗欲創制顯庸,重儒尊道,所以即位未幾,即遣使闕裡,祀孔子以太牢,且加號「大成至聖文宣王,」赦全國遵行孔教。中書右丞孛羅鐵木兒,用蒙古文譯《孝經》,進呈上覽,得旨嘉獎,並雲《孝經》一書,系《孔聖》微言,自王公至庶人,都應遵循,命中書省刻版模印,遍賜諸王大臣。宮廷內外,統因武宗尊崇聖教,有口皆碑。既而武宗坐享承平,漸眈荒逸,每日除聽朝外,好在宮中宴飲,招集一班妃嬪,恒歌酣舞,徹夜圖歡。【酒色二字,最足盅人。】有時與左右近臣,蹴踘擊球,作為娛樂,於是媚子諧臣,陸續登進,都指揮使馬諸沙【一作茂穆蘇】善角牴,伶官沙的【一作錫迪】善吹笙,都令他平章政事。角牴吹笙的伎倆,豈關係國政乎?樂工犯法,刑部不得逮問;宦寺幹禁,詔旨輒加赦宥,而且封爵太盛,賞齎過隆,轉令朝廷名器,看得沒甚鄭重。

  當時赤膽忠心的大臣,要算阿沙不花,見武宗舉動越制,容色日悴,即乘間進言道:「陛下身居九重,所關甚大,乃惟流連曲蘖,昵近妃嬪,譬猶兩斧伐孤樹,必致顛僕。近見陛下顏色,大不如前,陛下即不自愛,獨不思祖宗付託,人民仰望,如何重要!難道可長此沉湎麼?」

  武宗聞言,倒也不甚介意,反和顏悅色道:「非卿不能為此言,朕已知道了!卿且少坐,與朕同飲數杯。」

  【大臣諫他飲酒,他恰邀與同飲,可謂歡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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