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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命和日宣示苦衷 主聯俄遣訂密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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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帝記憶在胸。果然後來又夢見老人,彼問此答,倉猝致誤,竟說作馬兒年還你,醒後追悔不及。中日開戰,歲次甲午,午年肖馬,時人謂為割台預兆,妖夢是踐,定數難逃。這也不必絮說。夢兆未必真踐,否則臺灣本屬鄭氏子孫,何為割畀日本? 單說中日議和以後,廷議多歸咎李鴻章。有旨召他入閣辦事,置諸閒散,別命翁同龢、李鴻藻入直總署。翁系江蘇人,是光緒帝師傅,李系直隸人,是同治帝師傅,當時已有南北派之目。翁主維新,李主守舊,政見又是不同。光緒帝因忍辱乞和,大為拂意,決計變法圖強,挽回國勢。巧值翁師傅與他意合,遂專心倚任。翁又糾合一班同志,如侍郎張蔭桓,詹事府右中允黃思永,尚書李端棻,侍郎徐致靖,禦史宋伯魯、楊深秀,湖廣總督張之洞,湖南巡撫陳寶箴等,講求新政。今朝你上若干條陳,明朝我上若干條陳,無非是練兵、興學、開礦、築路、創辦郵政、仿行印花稅,統說得天花亂墜,立可富強。皮之不存,毛將安附? 李鴻藻也結連幾個守舊人物,若禮親王世鐸,若軍機大臣徐桐、榮祿,若禦史楊崇、伊文悌,若福州將軍裕祿,甘肅提督董福祥等,與維新黨反對。他恐推不倒維新黨,索性賄托那李總管蓮英,去請出有權有勢的老太后來,暗中監督。西太后為了中日戰事埋怨光緒帝,正要設法鉗制,遂命這守舊黨人,遇著內外大臣奏對,無論大小統須密報。有兩個不新不舊的侍郎,一名汪鳴鑾,一名長麟,召對時抑揚吞吐,略略說到乾綱獨斷的話頭,被西太后聞知,責他信口妄言,跡近離間,硬迫光緒帝將他革職,永不敘用。兩侍郎只好奉命回籍。開了頭刀。 會俄皇加冕,朝議以侍郎王之春曾出使俄國,至是複擬令往賀。偏偏俄使喀希尼,以王之春資望太淺,不宜遣往,改請另派大員。翁同龢聞得此信,擬充當此差,聊避守舊黨的嫉妒。究竟敵不過太后党。 奈喀希尼指定李鴻章。已寓深意。 西太后亦以鴻章老成,不如令他一行。光緒帝不好有違,便派鴻章為頭等正使,命往俄國。臨行時,西太后特別召見。由鴻章密陳聯俄拒日的計策,深得西太后贊成。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同一失策。 鴻章至俄,俄皇特遣大藏大臣微德,要求代索遼東的酬勞。鴻章依違兩可。微德道:「堂堂中國,被日本打敗,非但貴國有意報復,即敝國亦代抱不平。若貴國與敝國協力禦日,任他日人如何強悍,也要打它一個落花流水哩!」 鴻章道:「貴國如此照拂,還有何說?」 微德遂袖出草約數條,遞與鴻章道:「貴國如肯照允,情願協禦日本,決不食言。」 鴻章取過一瞧,乃是東三省鐵路,要歸俄人專造,並租借膠州灣為軍港,暨訓練滿洲軍,及興辦東三省礦務,統要由俄國派員理值。簡直是要東三省。 鴻章不禁瞠目道:「這、這恐不便。敝國即願允貴國,他國援例要求,如何對待?」 微德道:「敝國大皇帝亦為貴國防這一著,所以不遣外部,特遣我與伯爺密議。但教彼此守了秘密,他國何從得知?」 鴻章還是遲疑。微德道:「敝國並不要你東三省土地。只因日人很想著遼東,前時不得已歸還,他日安保不再來占奪? 若由敝國代築鐵路,代練滿軍,代興礦務,並備了軍港一處,那時行軍迅速,餉需有著,屯駐亦便。日本倘要開釁,教貴國數句電文,千軍萬馬可以立至,偌大日本,畏他什麼?」 言下掀須大笑。尋又語鴻章道:「這全為貴國著想,並非敝國硬要沾利。」承情,承情! 鴻章明知詞不盡實,但默思中日一役,掃盡自己威風,這時不如將計就計,得它借助臂力,壓倒日本,中國也出點悶氣,錯了。 當下便一口應承。微德欣然辭去。不數日加冕期到,各國使臣照例入賀,鴻章也去列席,頗承俄皇優待。是約款買出來的。 禮畢後,鴻章別了俄都,一時不即回國,托詞遊歷外洋,往歐洲各國去了。巧於趨避。 只俄使喀希尼,已奉本國命令,將鴻章所訂草約遞交中國總理衙門,限期鈐印禦寶。總理衙門人員,未識此中曲折,多是相顧驚歎。及進呈御覽,光緒帝不覺憤憤道:「糊塗!混帳!怪不得人人說他賣國賊。如何不奉朕命,擅與俄國訂定這張草約?」 遂擱過一邊。俄使喀希尼常到總理衙門,三日一催,五日一逼,到了後來竟說要下旗回國,與中國宣戰。看官你想,扶桑三島尚是戰它不過,屢次敗北,況俄羅斯素稱大國,幅員比中國要大,兵力比中國強逾數倍,若要與它打仗,總是有敗無勝。為這一番恫嚇,嚇得總署諸公,心膽幾乎碎裂。又不好直奏光緒帝,只得稟報西太后。西太后卻不驚慌,淡淡地答道:「知道了!」早蒙台洽。 次日即駕至大內,迫光緒帝畫押。光緒帝回奏道:「東三省是祖宗發祥地。若照李鴻章所訂草約,蓋了國寶,豈非是將東三省送與俄人?祖宗有知亦要隱疼哩!」 西太后冷笑道:「你今日方知有祖宗?你不想,前日議和,早已將遼東割讓日本。虧得俄使相助,索還遼東。今日俄國不過造條鐵路,借個軍港,比那年陵廟震驚,安危相隔不啻倍蓰。你恰這般作難。你今日方知有祖宗麼?」重一筆更凶。 罵得光緒帝淚下涔涔,一聲兒不敢出口。西太后又道:「快些蓋印!倭人尚不敢與戰,俄人更不好惹的。」 光緒帝無可奈何,含淚蓋印。弱國如是,孱主如是。 西太后見印已蓋就,便著李蓮英交與軍機,轉遞俄使,自己仍返頤和園去了。俄國既得了重酬,法國亦不肯放過,要求滇邊陸路,及廣西鎮南關至龍州鐵路權,並辟河口、思茅為商埠。清廷不好不允,續與法使訂了專約。只有德國向隅,德使也不來提及。清廷王大臣還道是德人好義,不願索酬,竟安心過去。客氣碰著老實。 獨光緒帝迭遭激刺,越思奮發有為。是時京城裡面有一個主事康有為,立起強學會,招集士人編書設局,昌言變法。維新黨人很是歡迎,守舊黨人大為不悅。禦史楊崇伊是守舊党中健將,遂奏請禁止強學書局。不料同寅中有個胡孚宸,反奏請將強學書局改歸官辦。朝旨竟准胡拒楊。崇伊怏怏不樂,日向維新黨中伺瑕尋隙。巧值翰林院侍讀學士文廷式,議論時政,他易憂為喜道:「這遭奏參不怕不邀准了。」 於是立上彈章,劾他遇事生風,廣集同類,妄議朝政,並有與太監文海結為兄弟情事。小子有詩歎道: 黨派相爭意氣囂,傾排誰複顧同僚。 東林覆轍留明史,志士何為禍複招。 詩意似責備維新黨人,暗中恰深斥守舊黨。 欲知光緒帝是否准奏,且待下回表明。 *==*==* 中東一役,戰無一勝,勢不得不乞和。是書獨謂由太后意,恐閱者疑為虛構,故錄述宣示全國之上諭:一則曰慈闈頤養,備極尊崇,再則曰萬分為難情事,言者章奏所未及詳。可見光緒帝猶不願乞和,主和者為西太后無疑也。至李鴻章遣賀加冕,與俄訂約,光緒帝不肯鈐印,由西太后脅迫而成,見諸粱任公之清議報,可以複按。天下未有恃人不恃己,而可以立國者。拒日不足,轉思聯俄,是皆行險僥倖之謬想。鴻章名為老成,胡竟墮人術中耶!光堵帝銳意維新,而廷臣複分黨派,互相傾軋,互相爭勝,複有左袒之西太后,把持其間,清至此已無可為矣。閱此回,為之一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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