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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祝慈嘏先期備盛典 聞敗報降旨罷隆儀(1)


  卻說西太后六旬萬壽,乃是光緒二十年十月十日。當光緒十九年冬季,已奉旨籌備典禮。一過新年,即加恩封賞宗室外藩王公,及中外文武大臣。至宮內妃嬪人等,亦一律晉封。瑾嬪晉封瑾妃,珍嬪晉封珍妃,此外照例遞升,毋庸細說。又命各省將軍督撫,酌派二三員來京,慶祝太后萬壽,著於十月初一日以前到京。各省陸續複旨,共計四十一人。只西安將軍榮祿願親自來京祝嘏,奉旨俞允,並令即日起程。

  小子於前冊中,曾敘過榮祿受譴,驅逐回籍,如何此刻卻外授西安將軍?原來榮祿本西太后功臣,西太后把他攆出,也是一時憤怒,不便姑息。嗣因與東太后有嫌,疑他無辜受害,統見第十六回。

  遂于東太后崩逝後,起任西安將軍。榮祿感恩圖報,奉到派員祝嘏的諭旨,即自請入都慶祝。西太后記念前功,立即宣召。

  至榮祿到京,適值內務府籌集經費,因庫款支絀,授意內外各員捐俸效誠。各大臣正在集議,或擬提出十分之一,或擬提出十分之二,榮祿一到,請增至十分之三。各員雖有意巴結,無如一年俸銀,十成中驟去三成,未免有些顧惜,不能一律應允。嗣經大眾公酌,定了百分之二十五。榮祿尚嫌未足,只因不好違眾,於捐俸二成五之外,更費了好幾萬銀子,購得許多金銀珍寶,先行奉獻,赴園謁西太后時,即將禮單呈奉。西太后慈顏大悅,即命賞收,吾聞有毀家紓難者,未聞有毀家祝壽也。

  且飭複步軍統領原職。小往大來。

  過了數日,榮祿奉懿旨赴熱河。看官你道何故?原來頤和園告成後,經李蓮英督辦供奉,陳設整齊。西太后因萬壽期近,還想格外鋪張,回憶熱河行宮寶藏甚多,特命榮祿前去檢選,運載入京。榮祿星夜前往,不到一月,已將寶藏載到,統計一百八十巨車,珍奇古玩共二萬數千具。小子未嘗親睹,只據宮眷相傳說,有幾種品物乃是罕世奇珍:有一碧桃高逾丈,根柯統用寶石,葉皆翠玉,枝上百餘桃累累下垂,盡紅赮色,每桃約重四五兩;又有玉制的明皇墜馬圖,大越數尺,鬚髮袍靴俱備,形容畢肖,而且袍角掀起,丹裡略露,仿佛斜墜狀;還有一件春宮秘戲,人物統用玉琢成,暗藏機械,用手按之肢體自動,眉目如生。這真是巧奪天工的玩具。宮中需此何為?

  當下將各種珍品,勻設各殿,頓時五光六色,眩目奪神。又傳內務府督領工役,從頤和園至紫禁城,相距數十里間,統要搭蓋燈柵,建設經壇;並預製各色花燈,務期玲瓏精巧,華采矞皇。再令樂工演習燈舞,以熟能生巧為佳。向例元宵及萬壽節,令樂工衣五色衣,各執五色燈,分行成字,凡數十變,有太平萬歲、萬壽無疆等字。此次預飭練習,精益求精。還要在頤和園內建一所極大的牌樓,作為聖母萬壽紀念。更飭喇嘛僧帶領僧眾,於十月朔日起,虔誠赴壇,捧誦壽生真經。內而宮禁,外而頤和園,長幼,男女,貴賤,主僕,統令報明衣服尺寸,叫織造府趕制新衣。種種忙亂,筆難盡述。極寫奢華,反襯下文。

  西太后恰無所事事,憑著心思靈巧,增訂一幅列仙慶壽圖,預為萬壽期間的玩意兒。什麼叫作列仙慶壽圖?把列仙傳人物,選出幾個,先用骰子擲點,某點為某仙,由入局者分認,大意與升官圖相同。從前乾隆年間,高宗純皇帝創制此圖,每當新年慶賀期內,與後妃人等,擲骰消閒。圖中有貝闕、瀛洲、蓬島、瑤池諸類,不一而足。西太后易以實名,將中國地圖作為標記,以頤和園為萬壽宮,從各省起馬,先到萬壽宮者,列席大賀。下手之法:用牙籤作籌,對徑約寸半,厚約二分半,上鐫仙名;每人各執一籌,擲殽認點,點多者進行最捷,點少者逗留不得前;逗留數次,例須流配,出局注銷。入局的人愈多愈佳,最少用八人,即以八仙為記號。居然自命為王母。

  若不得已只有四人,則每人執兩籌,當作八人之數。西太后改制既成,便與宮眷試博,頗覺便利。

  這時候,最得慈寵的宮眷,一個系榮壽公主,就是恭親王的女兒。見第十三回。

  她從前曾嫁額駙志端。志端早卒,只有一子麟光,承襲先代世爵。公主青年守孀,本為太后養女,至是越加憐惜,令她侍直園中。較前尤詳。

  一個系醇王福晉,便是西太后的親妹子。自光緒帝嗣立,醇王福晉,嘗出入宮禁,西太后賜坐杏黃轎,她卻秉性謙沖,仍不敢用。受教醇王久矣。

  西太後退養頤和園,福晉也常去問安,所以時依左右。一個系步軍統領榮祿的妻室,榮祿入京,重得慈眷,其妻亦奉召入園,隨時承值。一個系將來大阿哥溥儁之母,即端郡王載漪的福晉。她本是阿拉善王的女兒,雅善詞令,能伺西太后意旨,太后至佛香閣拜佛,她嘗親為扶輿。為後文伏筆。

  一個系李總監蓮英的妹子,芳年二八,姿色可人,因蓮英得寵,乘機隨入,聰明狡黠,不亞乃兄,以此得太后歡心,嘗呼為大姑娘而不名。自有這數人希旨承顏,樂得西太后意恬神適。西太后遂自加徽號,令承直人等統稱她作老佛爺,或稱她作老祖宗。這也不在話下。

  只是西太后性好繁華,滿擬萬壽屆期,做一場曠古未有的盛事。從新年起,籌備到四五月間,已是大致楚楚。四境到也帖然,獨英人得緬甸後,侵入雲南西徼,占去邊境數百里,虧得駐英使臣薛福成,夙嫻應對,向英外部抗議數回,爭回滇邊龍川江中的大洲,及蠻募土司與野人山的昔馬地;又收還孟連、江洪、兩土司的上邦權,立滇緬條約二十款,還算是亡羊補牢的良策。不沒薛使。

  隨後駐美使臣楊儒,因美人限制華工,與美政府訂約六條。在美之華工,不得虐待,未至美之華工,自行禁止,也算和平了結。此外如湖南會匪鄧世恩等,竄入江西,永北廳匪丁洪潰等,滋擾川滇邊境,都是么麽小丑,不值一戰。當由江西巡撫德馨,雲貴總督王文韶,調遣官兵數千名,一鼓蕩平,先後奏捷。直隸總督李鴻章,又奏稱校閱海軍,業已蕆事,技藝如何純熟,行陣如何整齊,炮臺船塢各工如何堅固,說得洋洋灑灑,簡直是威若虓虎,鞏如金湯。處處為下文反照。

  西太后在頤和園,聞了這種佳音,自然欣慰。暗想五旬壽辰,為了越南交涉,與法宣戰,弄得內外慌亂,無心祝嘏,草草成禮,便算了事。今已太平了八九年,淨洗甲兵長不用,安排典禮慶無疆,想再不至有什麼意外了。慢著。

  誰料世變無常,安危俄頃,一刹那間,東海波濤,突然卷到直隸灣內,把一場萬壽盛舉,化作煙消霧散。中外人士反說,遇著西太后壽期,定要鬧出極大的戰釁來。氣得這位老佛爺滿腹懊惱,無處可訴。這也是造化小兒巧于播弄了。諧中寓莊。

  說來話長,看小子撮要敘明。自李鴻章與日使訂約天津,中日各兵,都退出朝鮮,朝鮮算數年無事。應十八回。

  大院君亦蒙釋回國。光緒二十年五月,朝鮮全羅道古阜縣,忽有東學黨作亂。党首叫作崔時亨,就是從前金玉均、洪英植的餘黨。不過崔時亨的宗旨,比金、洪二人尤為下乘。他是剽竊佛老餘說,自稱能呼風喚雨,驅神役鬼,借著妖言惑眾的伎倆,脅從數萬,平白地揭起竿來。為拳匪寫影。

  朝鮮國王李熙,忙授洪啟勳為招討使率兵征剿。到了全州,與東學黨開了幾仗,起初僥倖獲勝,後被黨人誘入山中,四面圍住,把洪啟勳手下將士,殺得七零八落,等到潰圍而出,已喪亡了一大半,洪啟勳連忙逃歸。黨人遂陷全州,聲言將直搗朝京。朝鮮大震。李熙急得沒法,忙與中國駐朝委員商量,乞飛電求救。這駐朝委員,不是別人,便是前日幫辦營務的袁世凱。當下為朝王發了急電,乞援北洋。北洋大臣直隸總督李鴻章,奏派提督葉志超、總兵聶士成等,率兵三營東援,屯駐牙山。一面電告駐日欽使汪鳳藻,令他援照天津條約,通知日本政府。略說朝鮮系中國藩屬,現因被亂乞援,不得已派兵代剿等語。日本外部陸奧宗光復書前來,不認朝鮮為中國藩服,且派大島圭介率著重兵,陸續至朝鮮。

  東學党聞中日兩國,派兵壓境,自思螳臂擋車,成什麼事?驚得四散奔逸。清軍擬即撤回,約日本同時撤兵。偏日使大島圭介要改革朝鮮內政,不肯即返。袁欽使世凱連電京師,略稱倭兵萬人已入朝鮮,分守漢城四路要害,居心難測。現在葉軍雖駐牙山,恐兵單不足禦倭,請速派兵接濟等語。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接電後,還是慢騰騰的延挨。等到大島圭介率兵入朝鮮宮,幽禁朝王,代理國政,宣告朝鮮自主,方諮照駐華日使小村壽太郎,請和平辦理。小村仍說朝鮮系自主國,累次擾亂,不得不代為改革。若中國不肯照允,是無意息事,嗣後倘有不測,日本政府不任其責,語意甚為決絕。那時總署只好電商李鴻章,令籌戰備。鴻章老成持重,明知北洋海軍只可虛壯觀瞻,若要實行開戰,恐不濟事。當下電複總署,仍然主和。無奈日人已佔先著,把朝鮮各處要隘統守得密密層層,連華僑出入也要由他搜索。因此華民大駭,紛紛內渡。袁使又電北洋,請即回國,決與日本開戰。袁公亦以為海軍可恃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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