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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留遺恨王旦病終 坐株連寇准遭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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億如言撰就,請旦自閱。旦尚竄易數語,並召子弟等入囑道:「我家世清白,槐庭舊德,幸勿遺忘!此後當各持儉素,共保門楣,我自問尚無大過,只天書虛妄,我不能諫阻,徒自滋愧,死後可削髮披緇,依僧道例殮葬,或尚可對我祖考呢。」言已,瞑目而逝。 原來王旦父祐,曾事太祖、太宗,為兵部侍郎,平生頗有陰德,嘗在庭中手植三槐,自言後世子孫,應作三公,故王氏稱為三槐堂。旦果貴為宰相,適應父言。家人因旦有遺囑,擬即遵行,楊億以為不可,乃止。遺表上聞,真宗臨喪哀慟,追贈太師尚書令魏國公,予諡文正,還宮後輟朝三日,錄旦子弟外孫門客十數人,諸子服闋,各進一官。總算是生榮死哀,恩寵無比了。【王旦任相最久,故從詳述,褒貶處亦自不苟。】 且說王欽若入相後,毫無建樹,惟奉祀神仙,引用奸幸。王曾以先時示異,被他進讒,出知應天府。越年春季,西京訛言忽起,說有妖物似席帽,夜間飛入人家,又變作犬狼狀,不時傷人。百姓相率惶恐,每夕閉戶深居,挾兵自衛。漸漸的傳到汴都,都下亦嘩噪達旦。詔立賞格捕妖,又漸漸的傳到南京。王曾令夜開裡門,如有倡言妖物,立捕治罪,妖物終沒有到來,民居也得歸安謐。【妖由人興,人定則妖從何起?】既而汴京訛言亦息。 真宗以皇子漸長,自身亦常患疾,遂立皇子受益為太子,改名為禎,大赦天下。是年十月,參知政事張知白,又為欽若所排,出知天雄軍。翌年為天禧三年,永興軍巡檢朱能,密結內侍周懷政,詐為天書,偽降乾佑山。時寇准方判永興,因朱能素未附己,乃將偽書上奏,有旨迎入禁中。諭德魯宗道上言奸臣妄誕,熒惑聖聰,知河陽軍孫奭,亦請速斬朱能,聊謝天下,兩疏均不見從,反有詔召准還京。准奉詔即還。 有門生勸准道:「先生若至河陽,稱疾不入,堅求外補,乃是上策。倘或入覲,即面奏乾佑天書,不得為真,乃是中策。若再入中書,自隳志節,恐要變成下策了。」【恰是忠告。】 准不以為然,竟入都朝見。可巧商州捕得道士譙天易,私蓄禁書,謂能驅遺六丁六甲各神。欽若坐與往來,【也想借用六丁六甲麼?】也致免相。准即受命代任,用丁謂參知政事。准素與謂善,嘗稱謂為有才,是時李沆尚存,顧語准道:「此人可使得志麼?」 准答道:「才如丁謂,恐相公亦不能終抑呢。」 沆微哂道:「他日當思吾言。」 及准三次入相,雖稍知丁謂奸邪,但向屬故交,仍加禮貌。謂卻事准甚謹,某夕,會食中書,准飲羹汙須,謂起身代拂。准略帶酒意,竟向謂戲語道:「參政系國家大臣,乃替長官拂須麼?」【替你拂須,還要笑他,未免不中抬舉了。】 這一席話,說得丁謂無地自容,雙頰俱赤。【馬屁拍錯了。】當時不便發作,暗中很是慚恨,因此有意傾准,時常伺隙。既而准與向敏中,均加授右僕射,准素豪侈,賀客甚多,敏中獨杜門謝客,真宗遣使覘視,極力褒美敏中,不及寇准。 天禧四年,真宗忽遇風疾,不能視朝,事多決諸劉後,准引為己憂。一日,入宮請安,乘間語真宗道:「皇太子關係眾望,願陛下思宗廟重寄,傳以神器,亟擇方正大臣,預為輔翼,方保無虞。丁謂、錢惟演,系奸佞小人,斷不足輔少主呢!」 真宗道:「卿言甚是。」 准乃退出。 看官閱過上文,已可知丁謂奸邪,惟錢惟演未曾見過,應該補敘明白。 惟演即吳越王錢俶子,博學能文,曾任翰林學士,兼樞密副使。他見丁謂勢盛,與結婚姻,情好甚密,因此寇准連類奏陳。准既奉旨俞允,即密令楊億草表,請太子監國,並欲引億輔政,總道是安排妥當,可無變卦,一時心滿意驕,竟從酒後漏言,傳入謂耳。謂不覺驚詫道:「皇上稍有不適,即當痊可,奈何令太子監國呢?」 當下轉語李迪,迪從容答道:「太子監國,本是古制,有何不可?」 謂益加猜忌,竟運動內侍,入訴劉後,只言准謀立太子,將有異圖。劉後已隱懷奢望,聞著這個消息,當然忿恨,也不遑報知真宗,竟從宮中發出矯制,罷准相位,授為太子太傅,封萊國公,改任李迪、丁謂同平章事。【史稱真宗失記前言,因致罷准,後雲罷相三黜,皆非帝意,語近矛盾,何如稱為劉後矯旨,直捷了當。】 真宗尚莫明其妙,自恐一病不起,嘗臥宦官周懷政股上,與言太子監國事。懷政出告寇准,准悵然道:「牝後預政,天子失權,教我如何擺佈呢?」 懷政道:「監國不成,何妨竟請太子受禪。」 准不待說畢,亟搖手道:「你越說越遠了。」 懷政見左右無人,又密語道:「公何故這般膽小?今上明明語我,欲令太子監國,倘竟奉今上為太上皇,傳位太子,我想今上亦是願意,有什麼難行呢?」 准又搖手道:「內劉外丁,權焰薰天,談何容易?」 懷政奮然道:「劉可幽,丁可殺,公可複相,看懷政去幹一番呢。」【看事太易,奚怪無成。但懷政究系內豎,倘僥倖成事,為禍更烈,寇公奈何未思耶?】 准複勸阻道:「此計雖好,但事或不成,為禍不小,還請三思為是!」 懷政道:「事成大家受福,事不成有我受禍,決不牽累公等,請公勿慮!」 准始終不與主張,臨別時猶諄囑小心。【幸有此著,得保首領。】懷政拂袖竟去。 准自懷政去後,杜門不出,唯暗偵宮廷消息。過了數日,忽聞懷政被拿下了;又越一日,懷政發樞密院審訊,竟直供不諱了。那時准捏著一把冷汗,只恐株連坐罪,隨後探聽確鑿,只懷政一人伏法,不及他人,才稍稍放心。原來懷政秘謀,被客省使楊崇勳聞知,崇勳竟轉告丁謂。謂即與崇勳微服,夤夜乘著犢車,至曹利用家計議,且欲乘此除准,利用因澶州議和時候,受准訓斥,也挾有微嫌,【應第二十二回。】當即商定奏牘,待旦上陳。有詔捕懷政下獄,命樞密院訊問。 可巧這日讞員,派著簽書樞密院事曹瑋,瑋即曹彬子,累積戰功,此時因邊境安寧,入副樞密,當下坐堂訊鞫,止問懷政罪狀,不願株連。懷政亦挺身自認,毫不妄扳,於是具案複奏,罪止懷政。【曹瑋原是賢吏,懷政也算好漢。】 丁謂等大失所望,複密啟劉後,擬興大獄。適值真宗略痊,劉後不便擅行,只乘間慫恿真宗,激動怒意。真宗力疾視朝,面諭群臣,欲澈查太子情弊。群臣面面相覷,莫敢發言,獨李迪上前跪奏道:「陛下有幾子,乃有此旨?臣敢保太子無二心!」【語簡而明。】 真宗聽了,不禁頷首,乃只命將懷政正法,隨即退朝。丁謂尚不肯罷休。複與劉後通謀,訐發朱能懷政,偽造天書,由寇准欺主入陳一事。准遂遭貶為太常卿,出知相州,一面遣使往捕朱能。 准受詔後,暗自太息道:「不遇大禍,還算幸事。丁謂!丁謂!你難道能長享富貴麼?」 因即束裝出都,往就任所。誰知福不雙逢,禍偏疊至,朱能竟擁眾拒捕,經官軍入剿,始惶懼自殺,准又連帶加罪,再貶為道州司馬。這種詔旨,均由劉後一人擅行,至真宗病癒以後,顧語群臣道:「我目中何久不見寇准?」【仿佛做夢。】 左右以坐罪加貶為辭。真宗方知是劉後矯制,但欷歔太息罷了。小子有詩詠寇萊公道: 臣道剛方葉利貞,只因多欲誤身名。 河陽三尺分明在,應悔忠言不早行。 寇准既貶,丁謂益肆無忌憚了,下回續敘丁謂罪狀,請看官續閱便知。 *==*==* 本回為王旦、寇准合傳,兩人皆稱名相,而旦失之和,和則流;准失之剛,剛則褊;要之皆非全才,而患得患失之心,則旦與准皆不免。旦之所以同流合污者在此,准之所以屢進屢退者,亦何嘗不在此?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旦與准若知此道,則和可也,剛亦可也,何致事後自悔,遺令披緇,阿旨求榮,坐罪迭貶耶?其餘敘及諸人,賢奸不一,皆為本回之賓,然亦可因此而示優劣。通俗教育,於此寓之,固不得僅目為小說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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