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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回 假紀律浙民遭劫 真變化盧督下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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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樂山一時發怒,掣出手槍便向夏超開放,幸喜張載陽的手快,早把陳樂山的手扳住,因此槍口一歪,那子彈只射著旁邊一個馬弁的肩窩,應聲倒地。可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陳樂山再要開手槍時,盧永祥早已過來攔阻。陳樂山不平道:「嘉帥怎的也幫他說話?」 盧永祥從容不迫的說道:「樂山,你既要殺他,為什麼不叫士兵洗劫杭州?」 【問得奇絕。】 陳樂山詫異道:「這不是你不肯遷怒杭州人民,要特別成全他們嗎?」 【確是奇異。】 盧永祥道:「你以為這事應不應該這麼辦?」 【再問一句,還不說明,妙甚。】 陳樂山道:「論理浙人負我,非我們負浙人,便洗劫了也不算罪過,但是嘉帥不忍罷咧。」 盧永祥道:「你既知我不忍,為什麼要殺定侯?」 還要再問,奇甚妙甚。陳樂山道:「焚掠商民,謂之刑及無辜,當然應該存不忍之心。至於亂臣賊子,則人人得而誅之,有什麼不忍?」 盧永祥道:「你難道說我是為著他個人嗎?」 陳樂山還不曾回答,盧永祥早又繼續說道:【至此不容他再回答,又妙。】「你殺了他,原不要緊,可是他部下現在也有若干保安隊,這種保安隊,打仗雖不中用,叫他搶劫商民,可就綽然有餘了。你殺了定侯,他們沒了主帥,豈有不生變搶劫的道理?你既肯體恤我的不忍之心,不肯叫部下搶劫,怎麼又要殺定侯,以累及無辜的商民呢?」 【疊用幾個問句,而意思已極明顯。】 張載陽、周鳳歧兩人也勸道:「既然嘉帥不和他計較,請樂山兄恕了他罷!」 陳樂山聽了這話,半晌無語,手裡的手槍,不覺漸漸的收了回來。周鳳歧見事情已經解決,便起身告辭道:「鳳歧為維持省垣治安起見,只得暫留,等負責有人,當再到上海來親領教誨。」 盧永祥微笑道:【微笑者,笑其言不由衷也。】「這也不必客氣。恭選兄只管請便罷。」 周鳳歧目視夏超,夏超會意,便起身同辭。陳樂山忽然變色阻止道:「恭選儘管請便,定侯兄可對不住,還屈你送我們到上海去。我們相處了這麼久,今天我和嘉帥離開杭州,不知道什麼日子再和定侯兄相會,定侯兄難道連送我們到上海這些情分,也沒有了不成?」 【其言硬中帶軟,軟中有硬,定侯此時可謂難受。】 夏超無奈,只得又坐了下來。陳樂山又向周鳳歧等人道:「我們的車子立刻要開了。相見有期,諸位請回罷!」 周鳳歧等只得告辭而去。陳樂山立即便命開車。定侯此時,亦危乎殆哉。夏超坐在一旁,不覺變色。此時也有些懼怕了。張載陽心中不忍,再四向陳樂山疏通。陳樂山並不回答,只有微笑而已。不一時,火車已經隆隆開動,夏超著急,向張載陽丟了幾個眼色。張載陽忽然得了一計,因急去和盧永祥說道:「定侯如不轉去,保安隊無人統轄,萬一發生變亂,省城必遭糜爛,如之奈何?」 盧永祥聽了這話,瞿然變色道:「暄初的話不錯,萬一保安隊因不見定侯而發生變亂,豈不是我害了杭州人民嗎?」 因急對陳樂山說道:「到了艮山門,快叫停車,讓定侯下去罷!」 盧永祥能處處以人民為念,宜乎浙人至今思之也。陳樂山見盧永祥有命令,不敢不依,只得教火車到艮山站時略停,好讓夏超下車。到了艮山站時,車子停住,陳樂山因向夏超道:「對不住得很,勞你送了這麼一程,也不枉我們同事多年,更不枉嘉帥卵翼了你幾年了,請從此回去罷!我們相見有期。」 【說得若嘲若諷,令聽者難受。】 夏超默然,盧永祥、張載陽都催他下去,夏超這才下車,回到公署中,一面發電請孫氏即日來省維持。那些商民紳董,見盧氏已去,知道孫氏必來,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拍幾個馬屁,也好叫孫督開心,以後可以得些好處,此中山所以主張打倒土豪劣紳貪官污吏歟?蓋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實導軍閥殘民者也。爭先恐後的發電歡迎。所以孫氏後來開口就是浙民歡迎我來的。究之,歡迎者有幾人乎?此時潘國綱還不曾曉得省中情形,到了七裡壟中,正待整兵再戰,忽然聽說省局大變,盧氏已走,不覺大驚,知道作戰無用,只得收拾殘部退往五夫,保守寧、紹去了。少了許多戰事,也未始非受盧氏即時出走之賜。 那孫傳芳在福建動身時,曾誇下海口說:明年八月十五,請各位到浙江來觀潮,想不到果然應了這話。此時見浙江官紳的歡迎電報,如雪片而來,怎不歡喜,然則只能說浙江官紳歡迎而來耳,決不能說浙人歡迎而來也。何也,浙江人民固不承認歡迎也。立刻電令進攻衢州的第一支隊司令孟昭月,兼程而進。講到孟昭月的部隊,服裝軍械,都還完全,紀律也還不壞,所以孫傳芳叫他擔任前鋒。 臨行時,又再三交待孟昭月和別的軍官:「盧氏在浙多年,紀律甚好,浙江人民對他的感情也很不錯,現在我們既要想在浙江做事,第一要順人心,你們切須遵守紀律,要比盧永祥的兵更好,莫要胡亂搶劫,坍我的台!」 因此孟昭月等都十分謹慎,不敢讓士兵們在外妄動,除在福建胡亂撈些外快,到了浙江以後,果然不曾大燒大搶。可是零碎部隊,卻難免仍有不規則舉動。 有些兵士,因衣服單薄,身上寒冷,便背著草薦上岸,宛然和叫化子一般,哪裡配得上講什麼軍容。更有幾件可笑可恨的事兒,不能不趁便記述一下。一件是衢州鄉下,有一家人家,正在娶親,孫軍部下,有三個散兵,因不敢在城內打劫,便向鄉下撈些油水。恰巧聽說這家有人娶親,便老實不客氣的跑了進去。那些客人親族,以及幫忙打雜鼓吹等人,見了三尊惡煞降臨,不敢逗留,立刻卷堂大散,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只剩著新娘一人,蒙著紅布,呆坐在床沿上。【新郎何以也不管?未免太放棄責任了,一笑。】三位太爺先到新房裡翻了一陣,把些金銀首飾和押箱銀等,都各塞在腰裡,再除下了新娘的紅巾,覺得品貌實在不錯,便老實不客氣,把她帶到就近山中一個破廟裡,爽爽快快的輪奸了三日三夜,還要她丈夫拿出五十塊錢來贖回去。【真是可恨可殺。】【她這丈夫也不知哪裡晦氣,損失財物還可,誰料到已經討進門來的娘子,還要先讓給野男子去受用。如在胡適先生言之,則如被三條毒蛇咬了幾口而已,也不打緊,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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