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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貽書歸母難化狼心 行酒為奴終遭鴆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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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曜出兵搦戰,渡汾對壘,曜軍已經飽掠,各無鬥志,那代兵方如出水蛟龍,飛揚奮迅,一往無前,殺得曜軍七顛八倒,東走西奔。曜尚不肯遽退,還想上前招架,偏遇代將突入,攢槊叢刺,曜身中七創,竟致墮落馬下。漢討虜將軍傅虎,奮勇救曜,殺退代將,把曜扶起,使乘已馬,曜淒然道:「我已不能再戰了,寧可死在此地,將軍不可無馬,且馳還晉陽,請得大兵,為我報仇。」 虎流涕道:「虎蒙大王識拔至此,常思效命,今日正應致死了。況漢室初基,寧可無虎,不可無大王。」 說著,扶曜上馬,自己步行,冀曜至汾水旁,使曜涉汾,複返截追軍,竟致戰死。 曜奔回晉陽,夜與河內王粲,並州刺史劉豐,掠得晉陽子女,出城逸去。琨引猗盧大軍,連夜追躡,追及藍穀,大破漢兵,擒住劉豐,斬漢將邢延等三千餘級,伏屍數百里,只曜與粲飛馬遁去。猗盧回至壽陽山,令部眾陳閱屍首,流血盈途,山石皆赤。琨自營門步入拜謝,再乞進兵。 猗盧道:「我不早來,致君父母見害,未免抱愧。但君已得複州境,我軍遠來疲敝,不便再舉。劉聰尚未可滅,容俟後圖。」 究竟是個外族,怎肯為琨盡力?琨亦不能相強,只好舉酒餞行。猗盧留馬牛羊各千余匹,車百乘,贈給與琨,並使部將箕澹段繁,助戍晉陽,自引大軍北歸。琨入城後,收瘞父母屍骸,即將劉豐斬訖,取血祭靈,大慟一場。嗣見城中民居,已被掠盡,一時不能規複,又恐寇至難守,乃徙居陽曲,招集亡散,撫慰瘡痍,徐圖後舉罷了。 且說關中郡縣,自經賈疋索綝等,興兵匡複,多半略定,複將劉曜逐出長安,於是奉秦王業為皇太子,由雍城迎入長安,創立行台,祭壇告類。類系祭名。並建宗廟社稷,下令大赦,用閻鼎為太子詹事,總攝百揆,加封賈疋為鎮西大將軍,遙授南陽王保為大司馬,領秦州刺史。【保即模子,見前。】 尚書令司空荀藩,仍守本職,令他督攝遠近。藩弟組為司隸校尉,行豫州刺史,仍奉永嘉年號,承制行事。且時距懷帝被擄的時候,已隔一年,中原久無共主,海內尚懷念故君,又無強宗可以推戴,所以海內臣民,除成漢兩國外,共沿稱永嘉六年。 究竟懷帝擄入平陽,如何處置,應該補筆敘明。懷帝被漢兵拘住,由呼延晏押至平陽,漢主聰升殿受俘,堂皇高坐。呼延晏先行入報,聰當然欣慰,面加晏為鎮南大將軍。晏拜謝畢,起立一旁,即呼左右押入懷帝及晉臣庾瑉王俊等人。懷帝至此,身作俘囚,不得不向聰行禮。瑉與俊隨帝下拜。聰獰笑道:「我父與汝先帝有交,應從寬宥,汝等可在此留居,聽我命令便了。」 懷帝與瑉俊兩人,又不得不稽首稱謝。國君死社稷,何必至虜庭,況後來仍不得生存呢。聰乃命退居別室,派兵監守,一面稱詔行赦,改元嘉平,封晉主為平阿公,晉臣庾瑉王俊,為光祿大夫。懷帝也只好忍垢含羞,做了胡虜的臣奴。好容易寄居一年,漢皇后呼延後去世,宮內發喪,漢臣當然吊送,晉君臣亦未能免例,大約亦低首送喪,這卻毋庸細表。 先是劉聰上烝單太后,非常親昵,太弟北海王乂,委實看不過去,屢至宮中進規單後【回應二十二回】。單後又恨又慚,竟致成疾,不到一年,便即死別。聰悲悼萬分,足足哭了好幾日。嗣聞單後病死,由乂規諫所致,免不得與乂有隙。聰後呼延氏,又另存一種思想,時常忌乂,一日,向聰進言道:「父死子繼,古今常道,如陛下踐位,實承高祖遺業,奈何今日立一太弟呢?妾恐陛下百年以後,粲兄弟將無遺種了。」 不立太弟,未見粲等果得留種。聰半晌方答道:「容我徐作計較。」 呼延後複道:「事緩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漸長,必至不安,萬一有他人構釁,禍且立發了。陛下能容太弟,太弟未必肯侍陛下。」 聰應聲道:「我知道了。」 單太后有兄名沖,曾仕漢為光祿大夫,平時出入宮禁,已有風聞,乃往東宮見乂,未言先泣。乂驚問何因?沖方與密語道:「疏不間親,主上已屬意河內王,請殿下先機退讓,免蹈危機!」 乂瞿然道:「河瑞末年,主上因嫡庶有別,嘗讓位與乂。乂因主上年長,故相推奉,天下系高祖的天下,兄終弟及,有何不可?就是粲兄弟將來序立,猶如今日。若謂疏不間親,乂想子弟關係,相去無幾,主上亦未必愛子憎弟哩。」 尚在夢中。沖見乂未肯相信,因默然退去。惟聰雖聽信婦言,有意廢乂,但回憶單後生時,如何柔媚,如何親愛,又不覺耳熱面紅,未忍將乂廢去。蹉跎過了一兩年,呼延後得病身亡,想是憂死。少了一個太弟對頭,越將前事擱起。 且聰本好色,自單後死後,廣選名家女子,充入後宮,及呼延後歿,即命司空王育女為左昭儀,尚書令任顗女為右昭儀,大將軍王彰女,中書監範隆女,左僕射馬景女,皆為貴人,右僕射朱紀女為貴妃,均佩金印紫綬,輪流進禦。 後又探悉太保劉殷,家多麗姝,女二人,女孫四人,統是天姿國色,秀麗絕倫,遂欲一併納入,充作嬪嬙。不問尊卑長幼,好算廓然有容。太弟又獨援同姓不婚的古例,上書切諫。聰乃轉問太宰劉延年及太傅劉景,兩人專知迎合,便齊聲答道:「太保自謂出自劉康公【系周朝卿士,見《春秋左傳》。】,與陛下同姓異源,何不可納?」 聰聞言大喜,便即召入劉氏二女及四女孫,拜二女為左右貴嬪,位在昭儀上,四女孫為貴人,位次貴嬪。六個美人兒,同時入宮,引得這位漢主聰,應接不暇,鎮日裡深居簡出,罕聞外事。廷臣陳奏,輒令中黃門收入,歸左右兩貴嬪裁決。兩貴嬪一名英,一名娥,隱寓娥皇女英的意思。【堯二女名娥皇女英。】 劉殷本是晉臣,舊為新興太守,陷沒漢廷,曆官侍中太保,並將二女及四孫女,盡獻與聰,取榮求媚,這也是無恥已極了。應該斥駡。 既而聰授晉主儀同三司,加封會稽郡公。庾瑉王俊,依次加秩。晉君臣入朝拜謝,聰引與共飲,從容語晉主道:「卿前為豫章王時,朕在中原,曾與王武子【即王濟表字。見首文。】訪卿,卿嘗示朕樂府歌,又引朕入射廳,同試技藝,朕得十二籌,卿與武子俱得九籌,卿贈朕柘弓銀硯,今可記憶否?」 懷帝答道:「臣怎敢失記,但恨當時不早識龍顏。」 虧他厚臉說出。聰又道:「卿家骨肉,何故屢相殘害?」 懷帝道:「這是天意,實非人事。大漢將應天受命,故為陛下自相驅除,若臣家能守武帝遺業,九族敦睦,陛下何從得平河洛呢?」 聰不禁大笑,飲至黃昏,竟呼出小貴人劉氏,賞與懷帝,且與語道:「這是名公女孫,今賜為卿妻,卿好為待遇,幸勿輕視!」 說至此,又轉囑劉氏數語,面封她為會稽國夫人,使懷帝即夕領去。光陰容易,轉瞬冬殘,越年元旦,聰禦光極殿,大宴群臣,使晉主改著青衣,旁立斟酒。懷帝不堪恥辱,滿面生慚。庾瑉王俊,時亦在列,禁不住悲慟起來。聰頓時動惱,把他斥出。至懷帝行酒畢,亦令退去。 過了旬月,有人告訐庾瑉王俊,說他陰謀變亂,將召劉琨入攻平陽,聰即遣人齎著毒酒,鴆死懷帝,並殺庾瑉王俊。總計懷帝在位四年餘,臣虜一年余,歿時三十歲。小子有詩歎道: 青衣行酒作囚奴,天子甯甘拜黠胡? 畏死終難逃一死,何如臨變早捐軀。 懷帝遇害,耗問四達,欲知晉朝有無嗣主,且至下回說明。 *==*==* 由石勒帶及劉琨,由劉琨帶及劉曜,由劉曜帶及猗盧,事蹟複雜,全賴作者一支妙筆,隨事聯屬,方不至斷斷續續,足令閱者一目了然。下半回因秦王入關,串入懷帝,複由懷帝串入劉聰,敘及漢宮諸事,即以懷帝得配劉氏,主青衣行酒,遇害作結。看似隨筆鋪敘,而筆下煞費經營,閱者試覽晉朝各史,有是穿插否?有是明白否?即此一回,已見作者苦心,而得失褒貶,又如見言表,是固兼有三長,與劉知幾之言,隱相吻合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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