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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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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時限到來 教長秘書從士兵打開的門走進來。在他瘀紫腫脹的嘴唇上,掛著一個短暫冷漠的笑容。他向上校鞠了一躬,可是不論從哪方面看來,他都完全未曾察覺艾伐丹的存在。 「閣下,」上校對這位地球人說,「我已經跟教長聯絡過,把一切詳情都告訴他了,包括你人在此地,以及整個事件的經過。你現在留置在這裡,當然完全是——嗯——非正式的,我本該盡可能讓你儘快恢復自由。然而,我這裡有一位先生,你或許也知道,對你提出一項非常嚴重的指控。在如今的情況下,我們必須調查……」 「我完全瞭解,上校。」教長秘書冷靜地答道,「可是,我剛才已經向你解釋過,此人在地球上應該只待了兩個月左右,所以對我們的內政可以說一無所知。不論他做任何指控,他的根據都很脆弱。」 艾伐丹氣衝衝地回嘴道:「我是個職業考古學家,近年來專門研究地球與它的風俗,我對此地的政治局勢絕非一無所知。而且無論如何,提出指控的不止我一個人。」 教長秘書自始至終未望向考古學家,而是一直對著上校說話。他說:「我們本地的一位科學家也牽扯在內,這個人正常的六十年壽命即將結束,已經開始產生被迫害妄想。此外還有個人,他的來歷不明,有過癡呆的病史。這三個人加在一起,也根本不能提出值得重視的指控。」 艾伐丹猛然跳起來。「我要求發言……」 「坐下,」上校以冷漠無情的口吻說,「你剛才拒絕跟我討論這件事,現在繼續拒絕吧。把那個舉停戰旗的帶進來。」 那人是古人教團的另一名成員,當他望見教長秘書時,眼睛幾乎眨也不眨一下,一點都沒有洩露心中的情緒。上校從座椅中站起來,說道:「你代表外面的人發言嗎?」 「是的,長官。」 「那麼,我想,這場暴亂的非法集會,目的就是要我們釋放一名你們的同胞?」 「是的,長官,一定要立刻還他自由。」 「的確沒錯!然而,為了維持法律尊嚴,為了維持社會秩序,為了尊重皇帝陛下派駐在這個世界的代表,在群眾以武裝叛亂威脅我們的情況下,我們絕不可能討論這個問題。你必須將你的人馬解散。」 教長秘書和顏悅色地說:「上校的話完全正確,寇裡兄弟,請讓情勢冷卻下來。我在這裡百分之百安全,而且,任何人都沒有危險。你瞭解嗎?任何人都沒有危險,我以古人的人格擔保。」 「太好了,兄弟。謝天謝地,你平安無事。」 於是他被帶了出去。 上校簡略地說:「一旦城裡的局勢恢復正常,我們保證立刻護送你平安離去。感謝你的合作,讓這次事件終於結束。」 艾伐丹又站起來。「我不允許你這樣做,你準備將這個明日的人類劊子手放走,卻禁止我跟行政官會面。身為銀河帝國的公民,那是我的基本權利。」然後,由於強烈的挫折感,他口不擇言地說:「你對一條地球狗的關注,竟會比對我還多嗎?」 最後那句近乎語無倫次的怒吼,被教長秘書的高聲壓了下去。「上校,我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直到行政官獲悉我的案子為止,如果那就是這個人的要求。叛變是極為嚴重的指控,沾上這種嫌疑——不論理由多麼牽強——也足以毀掉我為同胞服務的資格。我真心期望能有個機會,向行政官證明沒人比我對帝國更忠心。」 上校以生硬的口吻說:「我敬佩你的情操,閣下。我坦白承認,換成我處在你今日的處境,我的態度會相當不同。你是你們族人的光榮,閣下。我馬上試著聯絡行政官。」 艾伐丹被帶回房間之前,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他避開其他人的目光。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使勁咬著手指的指節。 最後,謝克特終於問道:「怎麼樣?」 艾伐丹搖了搖頭。「我幾乎把所有的事都弄砸了。」 「你做了什麼?」 「我發了脾氣,惹惱了上校,結果一事無成。我不是個有外交手腕的人,謝克特。」 他感到傷心欲絕,突然又興起為自己辯護的衝動。「我能怎麼辦?」他大叫道,「上校先跟玻契斯見了一面,所以我不能再相信他。萬一他被收買了,代價是饒他一命呢?萬一他始終都是這個陰謀的一分子呢?我知道這是個瘋狂的想法,但我不能冒這種險。一切都太可疑了,我要見恩尼亞斯本人。」 物理學家站了起來,枯瘦的雙手背在背後。「好吧,那麼——恩尼亞斯會來嗎?」 「我想會的。但那是因為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那麼史瓦茲一定說對了。」 「是嗎?史瓦茲說了些什麼?」 那位胖嘟嘟的地球人正坐在小床上,當眾人的目光轉向他時,他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做出個無能為力的手勢。「剛才教長秘書被帶走,經過我們房間的時候,我捕捉到他的心靈接觸,他跟你提到的那個軍官絕對做過長談。」 「我知道。」 「可是那位軍官的心靈中,沒有任何反叛的念頭。」 「好吧,」艾伐丹可憐兮兮地說,「那麼算我猜錯啦。等到恩尼亞斯來了,我就會找個地洞鑽進去。玻契斯又怎麼樣?」 「他的心靈中沒有任何擔憂或恐懼,有的只是仇恨。現在他主要是在恨我們,因為我們俘虜了他,把他拖到這裡來。我們深深傷害了他的虛榮心,他打算連本帶利奉還。我在他的心靈中,看到些白日夢的畫面:他自己一個人,獨力阻止整個銀河對他做出任何反制,雖然我們這些獲悉內情的人全力對抗他。他現在給我們一些勝算、幾張王牌,但他仍會粉碎我們,贏得最後勝利。」 「你的意思是,只為了發洩對我們的小小怨恨,他就會拿他的計劃、他的帝國夢冒險?那簡直是瘋了。」 「我知道,」史瓦茲斬釘截鐵地說,「他的確瘋了。」 「而他認為他會成功?」 「一點都沒錯。」 「那我們不得不借重你了,史瓦茲。我們需要你的心靈,聽我說……」 謝克特卻連連搖頭。「不,艾伐丹,我們不能那樣做。當你不在的時候,我叫醒史瓦茲,我們討論過這件事。對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精神力量,他顯然無法好好控制。他可以令人昏迷,或者使人癱瘓,甚至能夠殺人。而在積極的方面,他能控制較大的隨意肌,讓對方做出違背意志的舉動,但這已經是極限。就拿教長秘書做例子,他無法讓那人開口說話,牽動聲帶的小肌肉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他也無法妥善協調受制者的動作,因此不能命令他駕車;甚至在教長秘書走路的時候,讓他維持平衡都有困難。所以,顯然我們不能控制恩尼亞斯到,比方說,讓他發佈或寫下一道命令的程度。我也想過這一點,你知道嗎……」謝克特不停地搖頭,聲音則越來越小。 艾伐丹覺得一陣無力感猛然襲來。然後,他又忽然感到一陣焦慮不安。「寶拉在哪裡?」 「她在壁凹裡睡覺。」 他多麼渴望叫醒她——渴望——哦,渴望許許多多的事。 艾伐丹看了看腕表,現在已經接近午夜,只剩下三十個小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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