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蒼穹微石 | 上頁 下頁
二七


  特遣隊又紛紛跑出那棟建築,當最後一名士兵出現時,整個百貨商店已被黑夜吞沒。

  「封閉所有門窗!」

  又過了幾分鐘,借由遙控裝置,開啟了每層樓都放上幾罐的消毒劑。分散在建築物各個角落的鋼罐打開後,濃厚的煙霧立刻滾滾而出,沿著牆壁向上爬竄,每一平方英寸都不放過,並且滲入空氣中,進而鑽進最隱秘的隙縫。從細菌到人類,沒有任何原生質在這種煙霧中得以倖存。為了消除消毒劑的污染,最後還需要動用最費事的化學藥劑。

  現在,中尉正向艾伐丹與寶拉走去。

  「他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甚至沒有一絲冷酷,那只是一種徹底漠不關心的口氣。殺死了一個地球人,他想。不過,剛才他還拍了一隻蒼蠅,所以今天總共殺了兩隻動物。

  他沒有得到回答,寶拉溫順地低著頭,艾伐丹則好奇地張望著。這位帝國軍官並未將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他隨便做了個手勢,說道:「檢查他們是否受到感染。」

  一名佩戴帝國醫療隊徽的軍官走近他們,他的檢查一點也不客氣。他用戴著手套的雙手,在他們腋下用力碰觸,再把他們嘴角扯開,以便檢查他們的面頰內側。

  「未受感染,中尉。假如他們今天下午受到感染,現在症狀應該已經明顯可見。」

  「嗯——」柯勞第中尉仔細除下頭盔。接觸到「活生生」的空氣是很愉快的經驗,即使是地球上的空氣。他將那個難看的玻璃球挾在左臂腋下,粗暴地說:「你叫什麼名字,地球婆娘?」

  這個稱呼本身就充滿侮辱,他的口氣更是十足輕蔑,但寶拉沒有顯出任何忿恨。

  「寶拉·謝克特,閣下。」她悄聲答道。

  「你的證件。」

  她將手伸進白色外衣的小口袋中,掏出一本粉紅色小冊子。

  他接過證件,借著手中電筒的光芒翻閱著,翻完後便將它丟回去。小冊子嘩啦啦地掉到地板上,寶拉立即彎腰想要撿拾。

  「站起來。」軍官不耐煩地命令道,同時將那本證件踢得老遠。寶拉嚇得臉色蒼白,連忙縮回手指。

  艾伐丹皺起眉頭,決定現在應該插手了。他說:「喂,你聽我說。」

  中尉猛然轉過頭來,對他齜牙咧嘴。「你剛才說什麼,地球佬?」

  寶拉連忙站到他們中間。「稟報閣下,這個人跟今天發生的事毫無牽連。我以前從沒見過他……」

  中尉一把將她拉開。「我說,你剛才說什麼,地球佬?」

  艾伐丹以沉穩的目光回瞪他。「我說,你聽我說。現在我還要說,我不喜歡你對待女士的方式,奉勸你應該改善你的態度。」

  他實在太過氣憤,雖然那中尉誤會他的星籍,他竟然沒想到糾正。

  柯勞第中尉冷冷地笑了笑。「你是哪裡養大的,地球佬?你跟別人交談的時候,不曉得該稱呼對方『閣下』嗎?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對不對?好吧,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教訓過地球上的雄性大塊頭,我很懷念那種樂趣。來,這個怎麼樣——」

  他猛然伸出手掌,像毒蛇吐信一般迅疾,立刻一掌打到艾伐丹臉上。他左右開弓,一下,兩下。艾伐丹驚訝之餘連忙後退,耳中頓時嗡嗡作響。他隨即抓住那只再度襲來的手臂,只見對方的臉孔因吃驚而扭曲變形……

  他肩頭肌肉輕輕鬆松扭動了一下。

  中尉馬上摔倒在人行道上,隨著一聲砰然巨響,玻璃盔摔得粉碎。中尉躺在地上爬不起來,艾伐丹則露出兇狠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手,作勢拍掉手上的灰塵。「這裡還有哪個雜種,以為他可以請我吃巴掌?」

  不料一名中士已經舉起神經鞭,並在下一刻按下開關。一道暗紫色光芒疾射而出,如火舌一般卷向高大的考古學家。

  艾伐丹感到一陣無法忍受的痛苦,體內每條肌肉都僵住了。他慢慢跪倒在地,然後全身麻痹,眼前一片漆黑。

  艾伐丹漸漸恢復神志的時候,首先意識到額頭傳來一陣冰涼,令他感覺舒服極了。他試圖張開眼睛,卻發現眼瞼動彈不得,像是掛在生銹的鉸鏈上。他只好繼續閉著眼,以慢到不能再慢的動作(肌肉的每一分運動,都帶給全身針紮般的痛楚),將一隻手臂舉到面前。

  一塊又軟又濕的毛巾,拿在一隻小手中……

  他勉力睜開一隻眼睛,眼前是霧茫茫的一片。

  「寶拉。」他說。

  立刻傳來一陣驚喜的叫聲。「是的,你感覺如何?」

  「好像已經死了,」他以低啞的聲音說,「可惜痛苦沒有消失……發生了什麼事?」

  「軍車把我們帶到基地來了。有個上校來過這裡,他們搜了你的身——我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麼做,可是——哦,艾伐丹先生,你實在不該攻擊那個中尉,我想你折斷了他的手臂。」

  艾伐丹臉上擠出一抹無力的笑容。「太好了!我希望折斷的是他的脊骨。」

  「但反抗一名帝國軍官,那可是死罪一條。」她悄聲道,聲音中充滿了恐懼。

  「真的嗎?我們等著瞧吧。」

  「噓,他們又回來了。」

  艾伐丹閉上眼睛,全身肌肉再度放鬆。寶拉的叫聲聽來不真切,好像與他的耳朵距離很遠。後來,當他感到在接受皮下注射時,根本無法牽動任何一絲肌肉。

  不久,他全身的血管與神經覺得舒暢異常,所有的痛苦隨即消失無蹤。他的手臂肌肉不再打結,原本像一張硬弓的脊背,現在也漸漸恢復正常。他迅速掀動眼瞼,接著用手肘使勁一撐,整個人便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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