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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第六章 火焰升騰

  在那個西蒙第一次吻了我的晚上,我終於瞭解了有關艾爾薩的事實真相。那時春季學期已經結束,我們正在伯克利大學校園後面的山丘上散步,一邊抽著一支大麻煙。這是個溫暖的六月夜晚,我們走上一個地方,看到橡樹林裡微小的白色亮點在閃爍,宛如是聖誕夜似的。

  「是我的幻覺嗎?」

  「是螢火蟲,」西蒙回答說,「它們令人驚異吧?」

  「你肯定嗎?我以為它們並不生存於加利福尼亞,我以前還從未看到過它們呢。」

  「也許是某個學生為了工作需要效益研究的實驗而飼養的,然後又放走了它們。」

  我們坐在一棵倒塌的大樹那滿是斑點的樹幹上。兩隻忽隱忽現的小蟲彎來繞去地朝著對方飛去,它們的相互吸引看來是偶然的,但又是命中註定的。它們的光亮一閃一熄,宛如飛機朝著同一條跑道飛去似的,越來越近,直到它們在一瞬間合成一體閃閃發光,然後熄滅了光亮,黑糊糊地飛掠開去。

  「那就是你的浪漫史吧。」我說。

  西蒙笑了起來,直視著我。他笨拙地把他的手臂環到我的腰上。十秒鐘過去了,二十秒,我們沒有移動。我的臉開始發燙,我的心急促地跳動著,我意識到我們正在跨越友誼的界限,正準備跳過柵欄奔向荒野。確實沒錯,我們的嘴,就像那些螢火蟲一樣,上下迂回地朝著對方湊過去。當他的嘴唇觸到了我的嘴時,我閉上了眼睛。我們兩人的嘴都在顫抖,也都是試探性的。就在我把身子緊靠過去以便讓他能更有激情地摟住我時,他放開了我——實際上是推開了我,並開始以一種道歉的語氣說起話來。

  「哦,老天爺,對不起。我是真的喜歡你,奧利維亞。有許多事,不過很複雜,因為——哦,你知道的。」

  我從樹幹上彈掉了一隻蟲子,默默地注視著它背部著地旋來轉去。

  「你知道,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時,我們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她對我非常生氣,自那以後我沒有見到過她。那是六個月之前的事了。事實是,我仍然愛著她。但是——」

  「西蒙,你不必解釋。」我抖晃著腿站立起來,「讓我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好嗎?」

  「奧利維亞,請坐下來。我必須告訴你,我需要你理解,這很重要。」

  「讓我走吧。忘了它,好嗎?哦,見鬼!就當它從未發生過吧。」

  「等等,回來吧。坐下,請坐下,奧利維亞,我必須告訴你這些。」

  「還有什麼必要?」

  「因為我覺得我也愛你。」

  我凝住了呼吸。當然了,如果他沒有用「我覺得」和「也」來限定他的聲明,仿佛我可以成為他情感後宮的一個部分,那我本會很樂意的。但是由於我已深陷於對他的迷戀之中,所以他說的「愛」已足以起到安撫和誘餌的作用。我坐了下來。「如果你聽了所發生的事,」他說,「或許你就會懂得為什麼我會拖了那麼長的時間才來告訴你我對你懷著怎樣的感覺。」

  我的心,懷著一種由氣憤和希望交織成的陌生情感,仍然在狂亂地砰砰跳。我們在緊張的沉默中坐了幾分鐘,在我準備好以後我用一種冷靜的語氣說:「你講吧。」

  西蒙清了一下喉嚨,「艾爾薩和我的爭吵,發生在十二月,正是學期中休息的時候。我回到了猶他州。我們已經計畫好到小科頓伍德峽谷去進行越野滑雪。前個星期我們曾祈禱下場新雪,而最終是鋪天蓋地地下了三英尺鵝毛大雪。」

  「她不想去了。」我猜測說,試圖讓他講得快點。

  「沒有,我們去了。於是我們就驅車直上峽谷,我記得我們正談論著對於那些致力於使勒索和銀行搶劫少受譴責的可憐蟲,是否要給予食物。完全是突然之間,艾爾薩問我:『你對流產是怎麼想的?』我以為我聽錯了,『勒索?』我問道。而她說:『不是,是流產。』於是我說:『你知道,就像我們以前所說過的,那關於精子對卵子的問題,決定還沒有深入到那地步吧。』她打斷了我的話,說道:『但是你對於流產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她這是什麼意思,究竟怎麼想?」

  「那也是我問的問題。她慢慢地說,清晰地發著每一個音節:『我的意思是情感上,你有什麼感受?』我說:『情感上,我認為那不錯呵。』然後她就爆發了。『你甚至都不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我現在不是在問你天氣怎麼樣,我是在問你人的生命!我在談論的是一個女人的現實生活與她子宮裡的潛在生命的關係!』」

  「她歇斯底里發作了。」我急於強調艾爾沙那易變和無理的本性。

  他點點頭,「在小道的盡頭,她跳出車,真的非常惱火。她登上滑雪板,就在出發之前,她尖叫著說:『我懷孕了,你這個白癡。我決不會因生養這個孩子而毀了我的生活。但是我去把他流掉而你卻只是坐在那兒,滿面笑容地說這不錯呵,這讓我心都要碎了。』」

  「天哪,西蒙。你怎麼會知道呢?」那就是了,我想,艾爾薩想要結婚,而面對這種前景,西蒙拒絕了。他做得對。

  「我被震呆了,」西蒙繼續說,「我一點不知道。我們對於避孕一向來很小心。」

  「你認為她是故意疏忽的嗎?」

  他皺緊眉頭,「她不是那種人。」他似乎在為她辯護。

  「你後來怎麼做呢?」

  「我穿上我的滑雪板,跟著她的蹤跡滑去。我一直叫喊著讓她等我,但是她翻過了一個峰頂,我再也無法看到她了。上帝呵,我還記得那一天真美,陽光燦爛,四下裡和煦靜溫。你知道,當天氣晴朗時,你絕不會想到會發生可怕的事。」他苦澀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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