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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倪太守解任赴京師 白護衛喬裝逢俠客(2)


  只聽噹啷一聲,酒杯落地砸了。尼姑嗔道:「我好意敬你酒,你為何不識抬舉?你休要咬文咂字的,實告訴你說,想走不能,不信給你個對證看。現在我們後面,還有一個臥病在床的,那不是榜樣麼?」男子聽了,著急道:「如此說來,你們這裡是要害人的。我要嚷了呢!」尼姑道:「你要嚷,只要有人聽得見。」男子便喊道:「了弗得了,他們這裡要害人呢!救人呀,救人!」

  白玉堂趁著喊叫,連忙闖入,一掀軟簾道:「兄台為何如此喉急?想是他們奇貨自居,物抬高價了。」把兩個女尼嚇了一跳。那人道:「兄台請坐,他們這裡不正經,了弗得的。」

  白五爺道:「這有何妨。人生及時行樂,亦是快事。他二人如此多情,兄台何如此之拘泥?請問尊姓?」那人道:「小弟姓湯;名夢蘭,乃揚州青葉村人氏。只因探親來到這裡,就在前村居住。可巧今日無事,要到玉蘭坊閒步閒步。恐有題詠,一時忘記了筆硯,因此叫小童回莊去取。不想落下雨來,正在躊躇。承他一番好意,讓我廟中避雨。我還不肯,他們便再三拉我到這裡,不放我動身,甚的雲咧,雨咧,說了許多的混話。」

  白玉堂道:「這就是吾兄之過了。」湯生道:「如何是我之過?」

  白玉堂道:「你我讀書人,接物待人理宜從權達變,不過隨遇而安,行雲流水。過猶不及,其病一也。兄台豈不失于中道呀?」湯生搖頭道:「否,否,我甯失于中道。似這樣隨遇而安,我是斷斷不能為也。請問足下安呀?」白玉堂道:「安。」

  湯生嗔怒道:「汝安則為之,我雖死不能相從。」白玉堂暗暗贊道:「我再三以言試探,看他頗頗正氣,需當搭救此人。」

  誰知尼姑見玉堂比湯生強多了,又見責備湯生,以為玉堂是個慣家,登時就把柔情都移在玉堂身上。她也不想想,玉堂從何處進來的。可見邪念迷心,竟忘其所以。白玉堂再看那兩個尼姑,一個有三旬,一個不過二旬上下,皆有幾分姿色。只見那三旬的連忙執壺,滿斟了一杯,笑容可掬,捧至白五爺跟前道:「多情的相公,請吃這杯合歡酒。」玉堂並不推辭,接過來一飲而盡,卻哈哈大笑。那二旬的見了,也斟一杯,近前道:「相公喝了我師兄的,也得喝我的。」白玉堂也便在她手中喝了。湯生一旁看了道:「豈有此理呀,豈有此理!」二尼一邊一個伺候玉堂。玉堂問她二人卻叫何名。三旬的說:「我叫明心。」二旬的說:「我叫慧性。」玉堂道:「明心,明心,心不明則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則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時是了?」說著話,將二尼每人握住一手,卻問湯生道:「湯兄,我批的是與不是?」湯生見白五爺和二尼拉手,已氣得低了頭,正在煩惱,如今聽玉堂一問,便道:「誰呀?呀!你還問我,我看你也是心迷智昏了。這還了得。放肆!豈有此理呀。」

  此話未說完,只見兩個尼姑口吐悲聲,道:「阿呀呀!疼死我啦。放手,放手!禁不起了。」只聽白玉堂一聲斷喝,道:「我把你這兩個淫尼!無端引誘人家子弟,殘害好人,該當何罪?你等害了幾條性命?還有幾個淫尼?快快講來!」二尼跪倒,央告道:「庵中就是我師兄弟兩個,還有兩個道婆,一個小徒。小尼等實實不曾害人性命,就是後面的周生,也是他自己不好,以致得了弱症。若都似湯相公這等正直,又焉敢相犯?望乞老爺饒恕。」

  湯生先前以為玉堂是那風流尷尬之人,毫不介意,如今見他如此,方知也是個正人君子,連忙斂容起敬。又見二尼哀聲不止,疼得兩淚交流,湯生一見,心中不忍,卻又替他討饒。白玉堂道:「似這等的賊尼,理應治死。」湯生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請放手罷了。」玉堂暗道:「此公《孟子》真熟,開口不離書。」便道:「明日務要問明周生家住哪裡,現有何人,急急給他家中送信,叫他速速回去,我便饒你。」二尼道:「情願,情願,再也不敢阻留了。老爺快些放手,小尼的骨節都碎了。」五爺道:「便宜了你等。後日俺再來打聽,如不送回,俺必將你等送官究辦。」說罷一鬆手,兩個尼姑紮煞兩隻手,猶如卸了拶子的一般,踉踉蹌蹌跑到後面藏躲去了。湯生又重新給玉堂作揖,二人複又坐下攀話。

  忽見軟簾一動,進來一條大漢,後面跟著一個小童,小童手內提著一雙朱履。大漢對小童道:「哪個是你家相公?」小童對著湯生道:「相公為何來至此處,叫我好找。若非遇見這位老爺,我如何進得來呢。」大漢道:「既認著了,你主僕快些回去罷。」小童道:「相公穿上鞋走罷。」湯生一抬腿道:「我這裡穿著鞋呢。」小童道:「這雙鞋是哪裡來的呢?怎麼合相公腳上穿著的那雙一樣呢?」白玉堂道:「不用猶疑,那雙鞋是我的。不信,你看。」說畢將腳一抬,果然光著襪底兒呢。

  小童只得將鞋放下。湯生告別,主僕去了。未知大漢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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