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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小才女代父題詩(4)


  原來白公酒量甚大,只是賭氣一連吃五六杯,所以有些醉意。不料略睡一睡,酒便醒了,不多時,醒將來要茶吃。家人忙取了一杯茶遞與白公,白公就坐起來,接茶吃了兩口。家人就將小姐詩箋與小帖子暗暗遞與白公。白公先將帖子一看,只見帖面寫著兩行小字道:

  「長安險地,幸勿以詩酒賈禍。」

  白公看畢,暗自點點頭。又將箋紙打開,見是代做的賞菊詩,因會過意來。將茶吃完了,隨即立起身,仍舊走到席上來。

  蘇禦史看見到:「白公醒了,妙,妙。」

  白公道:「小弟醉了,失陪。三兄詩俱完了麼?」

  楊禦史道:「年兄推醉得好,還少十四杯酒,只待小弟詩成了,一杯也不饒。」

  吳翰林向白公道:「吾兄才極敏捷,既已酒醒,何不信筆一揮?不獨免罰,尚未知鹿死誰手。」

  白公笑道:「小弟詩到做了,只是楊年兄在此,若是獻醜,未免貽笑大方。」

  楊禦史道:「白年兄不要譏誚小弟,年兄縱能敏捷,也未必神速如此,如果詩成,小弟願吃十杯。倘竟未做,豈不是取笑小弟?除十四杯外,還要另罰三杯。年兄若不吃,便從此絕交。」

  白公笑道:「要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豈肯謊說?」

  即將詩稿拿出與三人看。蘇禦史接在手中道:「年兄果然做了,大奇,大奇。」

  吳翰林與楊禦史都挨擠來看,只見上寫道:

  紫白紅黃種色鮮,移來秋便有精神。
  好從籬下尋高士,漫向簾前認美人。
  處世靜疏多古意,傍人間冷似前身。
  莫言門閉官衙冷,香滿床頭已浹旬。

  三人看了俱大驚不已。蘇禦史道:「白年兄今日大奇,此詩不但敏捷異常,且字字清新俊逸,饒有別致,似不食煙火者,大與平日不同。敬服!敬服!小弟輩當為之擱筆矣。」

  白公道:「小弟一來恐拂了楊年兄之命,二來要奉楊年兄一杯,只得勉強應酬,有甚佳句。」

  楊禦史道:「詩好不必說,只是小弟有些疑心。白年兄卻才酒醒,又不曾動筆,如何就出之袖中,就寫也要寫一會。」

  吳翰林將詩拿在手中,又細細看了兩遍,會過意了,認得是紅玉所作,不覺微微失笑。楊禦史看見道:「吳老先生為何笑,其中必有緣故。不說明,小弟決不吃酒!」

  吳翰林只是笑不做聲。白公也笑道:「小弟為不做詩,罰了許多酒,今詩既做了,年兄自然要飲,有甚疑心處,難道是假的不成?」

  楊禦史道:「吳老生生笑得古怪,畢竟有些緣故。」

  蘇禦史因看著吳翰林道:「這一定是老先生見白年兄醉了代做的。」

  吳翰林道:「愧死,小弟如何做得出?」

  楊禦史道:「若不是老先生代做,白年兄門下,又不見有館客,是誰做的?」

  吳翰林只不做聲,只是笑。白公笑道:「難道小弟便做不出,定要別人代筆?」

  楊禦史道:「怎敢說年兄做不出,只是吳老先生笑得有因。你們親親相護,定是做成圈套,哄騙小弟吃酒。且先罰吳老先生三大杯,然後小弟再吃。」

  一面叫人篩了一大杯,送與吳翰林。吳翰林笑道:「不消罰小弟,小弟也不知是不是。據小弟想來,此詩也非做圈套騙老先生,乃是舍甥女猶恐父親醉了,故此代為捉刀耳。」

  楊蘇二禦史聽了,俱各大驚,因問白公道:「果是令媛佳作否?」

  白公道:「實是小女見小弟醉了,代做聊以塞責。」

  楊蘇二禦史驚歎道:「原來白年兄令愛有此美才!不獨閨閫所無,即天下堪稱詩人韻士,亦未有也。小弟空與白年兄做了半生同年,竟不知今媛能詩能字,如此可敬,可敬。」

  吳翰林道:「舍甥女不獨詩才俊美,且無書不讀,下筆成文,千言立就。」

  蘇禦史道:「如此可謂女中之學士。」

  白公道:「衰暮獨夫,有女雖才,卻也無用。」

  蘇禦史道:「小弟記得令媛今年只好十六七歲。」

  白公道:「今年是一十六歲了。」

  楊禦史道:「曾許字人否?」

  白公道:「一來為小弟暮年無子,二來因老妻去世太早,嬌養慣了,所以直至今日尚未許聘。」

  楊禦史道:「男大須婚,女大須嫁,任是平日嬌養,也不可愆他於歸之期。」

  吳翰林道:「也不是定要愆期,只是難尋佳婿。」

  楊禦史道:「偌大長安,豈無一富貴之子擇嫁?小弟明日定要作伐。」

  白公道:「閒話且不要說,請完了佳作。」

  蘇禦史道:「珠玉在前,自慚形穢,其實完不得了,每人情願罰酒三杯何如?」

  楊禦史道:「說得有理,小弟情願吃。」

  吳翰林詩雖將完,因見他二人受罰,也就不寫出來,同罰了三大杯。只因這一首詩使人敬愛,談笑歡飲,直至上燈才散。正是:

  白髮詩翁吟不就,紅顏閨女等閒題。
  始知天地山川秀,偏是蛾眉領略齊。

  三人散去,不知又做何狀,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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