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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小才女代父題詩(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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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見楊禦史說的話太卑污厭聽,不覺觸起一腔忠義,便忍不住說道:「楊年兄說的話,全無一毫丈夫氣。你我既在此做官,便都是朝廷臣子,東西南北,一惟朝廷所使,怎麼說無一人敢去?倘朝廷下尺寸之詔,明著某人去,誰敢推託不行?若以年兄這等說來,朝廷終日將大俸大祿,養人何用!」 楊禦史冷笑了一聲道:「這些忠義話是人都會說,只怕事到臨頭,又未免要手慌腳亂了。」 白公道:「臨事慌亂者,只是愚人無肝膽耳。」 吳翰林與蘇禦史見話不投機,只管搶白起來,一齊說道:「已有言在先,不許談朝政,二兄故犯,各加一倍,罰兩大杯。」 因喚左右每人面前篩了一杯。楊禦史還推辭理論。白公因心下不快,拿起酒來,也不俟楊禦史飲幹,竟自一氣飲幹,又叫左右篩上一杯,複又拿起幾口吃了,說道:「小弟多言,該罰兩杯,已吃完了。楊年兄這兩杯吃不吃,小弟不敢苦勸。」 楊禦史笑道:「年兄何必這等使氣,小弟再無不吃之理,吃了還要領教佳章。」 蘇禦史道:「年兄既有興做詩,可快飲幹。」 楊禦史也一連吃了兩杯,說道:「小弟酒已幹了。三兄既有興做詩,乞早命題,容小弟慢慢好想。」 吳翰林道:「可不必別尋題目,就是『賞菊』妙了。」 白公道:「小弟今日不喜做詩,三兄有興請自做,小弟不在其數。」 楊禦史聽了大嚷道:「白年兄太欺負人!方才小弟不做,你又說定要同做,若不做罰酒十杯。及小弟肯做,你又說不做。這是明欺小弟不是詩人,不肯與小弟同吟。小弟雖不才,也忝在同榜,便胡亂做幾句歪詩,未必便玷辱了年兄,今日偏要年兄做,若不做,是自犯自令,該加倍罰二十杯,就醉死也要年兄吃!」 白公道:「罰酒小弟情願,若要做詩,決做不成。」 楊禦史道:「既情願吃酒,這就罷了。」 就叫人將大犀杯篩入。 蘇禦史與吳翰林還要解勸,白公拿起酒來便兩三口吃幹。楊禦史又叫斟上。吳翰林道:「白太玄既不做詩,罰一杯就算了。」 楊禦史道:「這個使不得,定要吃二十杯。」 白公笑道:「花下飲酒,弟所樂也,何關年兄事,而年兄如此著急。」拿起來又是一大杯吃將下去。 楊禦史也笑道:「小弟不管年兄樂不樂,關小弟事不關小弟事,只吃完二十杯便罷。」又叫左右斟上。 白公連吃了四五杯,因是氣酒,又吃急了,不覺一時湧上心來,便把捉不定。當不得楊禦史在旁絮絮聒聒,只管催促,白公又吃得一杯,便坐不住,走起身,竟往屏風後一張榻上去睡。 楊禦史看見那裡肯放,要下席來扯。蘇禦史攔住道:「白年兄酒忒吃急了,罰了五六杯也彀了,等他睡一睡罷。」 楊禦史道:「他好不嘴強,這是一杯也饒他不得。」 吳翰林道:「就要罰他,也要等你我的詩成,你我詩還未做,如何只管罰他?」 蘇禦史道:「這個說得極是。」 楊禦史方不動身,道:「就依二兄說做完詩,不怕他不吃。他若推辭不吃,小弟就潑他一身。」 說罷,三人分了紙筆,各自對花吟哦不題。正是: 酒欣知己飲,詩愛會人吟。 不是平生友,徒傷詩酒心。 且說白公自從夫人故後,身邊並無姬妾,內中大小事,俱是紅玉小姐主持。就是白公外面有甚事,也要與小姐商量。這日白公與楊禦史爭論做詩之事,早有家人報與小姐。小姐聽了,曉得楊禦史為人不端,恐怕父親任意搶白,弄出禍來,因向家人道:「如今老爺詩做不做的?」 家人道:「老爺執定不肯做詩,被楊爺灌了五六大杯因賭氣吃的,如今醉倒在榻上睡哩。」 小姐又問道:「楊爺與蘇爺、舅老爺如今還在吃酒,還是做詩?」 家人道:「俱是做詩。楊爺只等做完了詩,還要扯起老爺來灌酒哩。」 小姐道:「老爺是真醉是假醉?」 家人道:「老爺自吃了幾杯氣酒,雖不大醉,也有幾分酒了。」 小姐想了一想,說道:「既是老爺醉了,你可悄悄將分與老爺的題目,拿進來我看。」 家人應諾,隨即走到席前,趁眾人不留心,即將一幅寫題的花箋拿進來遞與小姐。小姐看了,見題目是「賞菊」,便叫侍兒嫣素取過筆硯,信手寫成一首七言律詩。真個是: 黑雲挾雨須臾至,腕底驅龍頃刻飛。 不必數莖兼七步,烏絲早已寫珠璣。 紅玉小姐寫完詩,又取一個貼子,寫兩行小字,都付與家人,吩咐道:「你將此詩此字,暗暗拿到老爺榻前,伺候看老爺酒醒時,就送與老爺,切不可與楊爺看見。」 家人答應了,走到書房中,只見吳翰林才揮毫欲寫;蘇禦史正注目向花搜索枯腸;楊禦史也不寫也不想,只拿著一杯酒,口裡唧唧噥噥的吟哦。家人走到白公榻前伺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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