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堅志(322)_學達書庫

三二二

　　李綬祝火

　　觀察使李綬，雖生戚裡，而律身甚嚴，不妄語笑，交遊間稱為法度士。所居在東京報慈寺西。一日，寺中火延燒於外，將及綬宅，家人童奴荒窘奔走，徙置箱篋帑藏。綬叱之不聽，出而索公服，焚香再拜祝曰：「若李綬家有贓賄，願天速焚之。」火將近數步而滅。嘗大書屏間曰：「佈施不如還債，修福不如避罪。」真格言也。唐時王參元遇火災，家無餘儲，柳子厚貽以書，謂：「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積貨，士不敢道足下之善，一出口則蚩蚩者以為得重賂，今乃幸為天火之所滌蕩，是祝融回祿之相吾子也。」噫！世之以官為家而建幹霄連雲之大等，視李君之事可不慎哉！（右六事孫少魏《東皋雜錄》載，予頗潤飾而論之。）

　　文迪家蛇

　　餘幹縣潤陂廵檢寨兵文迪，善捕盜，以功積遷都虞候。死後十餘年，妻亦亡。其子百一者，奉喪於家，忽見巨蛇如人臂，長可丈許，纒其棺，莫知所從來。一家怖懾，不敢近。越兩日乃去，徑入鄰卒張進之室，張殺之。甫數日張死，百一亦繼之。時紹熈四年五月也。

　　孝義坊土地

　　慶元元年正月，平江市人周翁瘧疾不止。嘗聞人說瘧有鬼，可以出他處閃避，乃以昏時潛入城隍廟中，伏臥神座下，祝史皆莫知也。夜且半，見燈燭陳列，兵衛拱侍，城隍王臨軒坐，黃衣卒從外領七八人至廷下，衣冠拱侍。王問曰：「吾被上帝勅令此邦行疫，爾輩各為一坊土地神，那得稽緩。」皆頓首願聴命。其中一神獨前白曰：「某所主孝義坊，誠見本坊居民家家良善無過惡，恐難用病苦以困之。」王怒曰：「此是天旨，汝小小職掌，只合奉行。」神複白曰：「既不可免，欲以小兒充數如何？」王沉思良久曰：「若此亦免得。」遂各諾而退。周翁明旦還舍，具以告人，皆哂為狂譫，無一信者。至二月，城中疫癘大作，惟孝義一坊但童稚抱疾，始驗周語不誣。迨病者安痊，坊眾相率斂錢建大廟，以報土地之徳。

　　西安紫姑

　　吳興周權巽伯，乾道五年知衢州西安縣，招郡士沈延年為館客，沈能邀致紫姑神，毎談未來事，未嘗不驗。尤善屬文，清新敏捷，出人意表。周毎餘暇，必過而觀之。嘗聞窓外鵲噪甚急，周試扣曰：「鵲聲頗喜，未審報何事。」即書一絶句，末聫雲：「窓前接接緣何事，萬里看君上豹關。」周笑曰：「權乃區區邑長，大仙一何相奉過情耶。」是日，沈與一小吏執箕，箕忽躍而起，奮筆塗小吏之頰，大書雲「不潔」。周表侄胡朝舉在傍，因代其事。俄又昻首舉筆，向周移時，若凝視狀，諸人皆悚然，徐就案書數十字，大畧雲：平時見大尹神氣未清，面多滯色，今日一覘犀額，日月角明，天庭瑩徹，三七日內必有召命之喜，當切記之，毋謂謔語。時十月下旬也。至十一月十三日，大程官自臨安來報召命。越二日，省帖下，以周捕獲偽造楮劵遷一官，仍赴都堂審察，距前所說十有八日雲。後三年，周從監左藏西庫擢守婺，沈偕往。周欲延鄉僧智湧住持小院，白仙曰：「此僧絶可人，工琴善奕，仙能為作請疏否？」援筆立書，其警句雲：「指下七弦，彈徹古來之曲，局中一著，深明向上之機。」詞既藻麗，且深測禪理。通判方楶宴客，就郡借妓，周適邀仙，因從容求賦一詞往侑席。仙乞題，指屏內一撚紅牡丹令詠之。又乞詞名及韻，令作《瑞鶴仙》，用「撚」字為韻，意欲因險困之，亦不思而就。其語雲：

　　覩嬌紅細撚，是西子、當日留心千葉。西都競栽接，賞園林台榭，何妨日涉。輕羅慢褶，費多少、陽和調燮。向曉來露浥，芳苞一點，醉紅潮頰。　雙靨姚黃國艶，魏紫天香，倚風羞怯。雲鬟試插，便引動、狂蜂蝶。況東君開宴，賞心樂事，莫惜獻酬頻迭。看相將紅藥，翻階尚餘侍妾。

　　既成，略不加點。其它詩文非一，皆可諷翫。周以紹熙甲寅為福建安撫參議官，大兒倅貳福州，得其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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