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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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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問這個,我也見過自己製造出的傷。我是問你是否聽說過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失去戰鬥力而自踢生殖器的。因為那種感覺和生黃疸病的感覺最接近,而且我相信女人很少有這種體驗。所以我要問你是否曾害過黃疸病,範卡姆佩小姐,因為——」範卡姆佩小姐離開了房間。後來蓋琪小姐進來了。 「你對範卡姆佩說什麼了?她大發雷霆。」 「我們比較各種感覺,我剛要暗示她從沒有生孩子的體驗——」 「你這個傻瓜,」蓋琪說。「她要剝你的頭皮。」 「她已經剝了我的頭皮,」我說。「她讓我失去病假,沒準兒還要把我送上軍事法庭受審。她卑鄙透了。」 「她從來就不喜歡你,」蓋琪說。「到底為了什麼?」 「她說我故意喝酒致黃疸病,好不回前線。」 「呸!」蓋琪說。「我能發誓你從沒喝過酒,大家都能發誓說你從未喝過。」 「她發現了酒瓶。」 除了我失去了假期,倒沒有發生別的事。 在我要回前線的那天晚上,我讓門房到從吐靈來的火車上為我占座。火車要到半夜才開。我給了他月臺票的錢,讓他把我的行李帶去。 下午五點左右我向醫院的人道別。我告訴門房我午夜前到車站。門房的妻子叫著我「少爺」哭了起來。她擦擦眼睛,跟我握手,然後又哭了起來。我走到拐角一家酒店等凱瑟琳,眼睛望著窗外。外面天已經黑了,既冷又有霧。我付了咖啡和葡萄酒錢,盯著窗外走過的人。我看見凱瑟琳了,便敲敲窗子。她看了一眼,見是我便笑了。我出去迎她。她穿著深藍色的披肩,戴著一頂軟呢帽。我們沿著人行道,經過一些酒店,然後穿過市場的廣場,走上街,走過拱門就到了大教堂廣場。 前面一個石柱的暗影裡,站著一個士兵和他的姑娘,我們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緊靠著石柱,士兵用他的披肩裹著那個姑娘。 「他們像咱們一樣,」我說。 「沒人像咱們,」凱瑟琳說。她並沒有高興的意思。 「咱們什麼時候滑雪去吧?」 「兩個月後麥倫就可以滑雪了。」 「我們就去那兒。」 「好的。」她說。我在一家軍火商店前停下來。 「進去一會兒,我得買把槍。」 我們走了進去,我把皮帶解下,連同槍套一起放到櫃檯上。櫃檯後面是兩個婦女。她們拿出幾支手槍。 「必須配上手槍套,」我說著打開槍套,槍套是灰色皮的,我為了在城裡佩帶而買的二手貨。 「這裡沒地方試槍。」婦女說,「但是槍非常好,保你錯不了。槍是用過的,原來是一位軍官的,槍法可准了。」 「是你賣給他的嗎?」 「是的。」 「你是怎麼買回來的呢?」 「從他的勤務兵那裡買的。」 「也許你將來也會買回我的,」我說。「多少錢?」 「五十里拉,很便宜。」 「好吧。我還要兩個彈卡和一盒子彈。」 她從櫃檯底下拿出這些東西。 「現在咱們全副武裝了,」我對凱瑟琳說。「這是我必須記得要辦的一件事,我去醫院時,槍被人拿走了。」 「我希望它是把好槍,」凱瑟琳說。 我們穿過街,在街的另一邊走。 「我現在覺得好點了,」凱瑟琳說。「我們剛出來時,我覺得很糟。」 「我們在一起時總是覺得愉快。」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是的,只不過我今天夜裡要走了。」 【第八章】 秋天來了,樹葉都落光了,路上一片泥濘。我乘一輛軍用卡車從馬定納去戈裡齊亞。一路上,我們超過別的卡車。路邊的桑樹光禿禿的,田野變成了褐色。我們看到戈裡齊亞被薄霧籠罩著,連山脈都被遮住了。我們過了河,河水漲得厲害,山區一直在下雨。我們進了城,經過了一片片的工廠、房屋和別墅。被擊毀的房屋更多了。在一條狹窄的街上,我們超過了一部英國紅十字會的救護車,那個司機戴著帽子,臉孔瘦削,曬得很黑,我不認識他。我在市政廳前的大廣場上下了車,司機把背包遞給我,我背上它步行回我們的別墅。當時並沒有回到家的感覺。 我走在石子鋪就的濕乎乎的車道,從樹隙間望著小別墅。窗戶都關著,但是大門洞開。我走進去,看見少校坐在桌前,房間裡空空的,只有牆上掛著的地圖和打好的文件。 「哎,」他說。「你好嗎?」他顯得又老又乾巴。 「我很好,」我說。「情況如何?」 「都過去了,」他說。「把你的背包拿下來,坐一坐。」 「今年夏天太糟了,」少校說。「你現在身體好嗎?」 「好。」 「你得到勳章了嗎?」 「是的。我得到了,多謝你。」 「讓我看看。」 我掀開披肩,讓他看那兩條授帶。 「現在車子都不在。有六輛在卡波瑞托的北面。你知道卡波瑞托嗎?」 「知道,」我說。我記得那是坐落在山谷裡的一座小城,房子都是白色的,還有一座鐘樓。那個小城很潔淨,廣場上有好看的噴泉。 「他們從那兒出車。現在病號很多,不過戰鬥已經過去。」 「其餘的車在哪兒?」 「兩輛在山上,四輛還在貝恩施薩高原。另外兩個救護隊在卡索,隨第三軍。」 「你想讓我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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