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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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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昨天夜裡不是很快活嗎?我得給你填表,把你安頓好。」 「你不真心愛我,否則你會再來的。」 「你這個傻孩子,」她吻了我。「表填好了,你的體溫永遠正常,真可愛。」 「你的一切都可愛。」 「噢,那裡,你有可愛的體溫,我非常驕傲。」 「我們的孩子大概都會有可愛的體溫。」 「我們的孩子沒准會有糟透了的體溫。」 「我會復原,」我說。「瓦倫丁尼會把我治好。」 「他有那些鬍子准行。還有,親愛的,上麻藥時,只能想其它的事,不能想咱們的事,因為上了麻藥之後容易亂講話。」 「我一句話都不說。」 「親愛的,他們一告訴你深呼吸,你就開始背禱文、背詩啊,或是說別的什麼。那樣的話你就很可愛,我也會為你驕傲。不管怎麼樣我都為你驕傲。你有這麼可愛的體溫,睡覺時像個小孩子,樓個枕頭以為是我。或許是另外一個女孩子?一個漂亮的意大利姑娘?」 「是你。」 「當然是我啦。噢,我多麼愛你,瓦倫丁尼一定會給你造出一條好腿。我真高興我不必上手術。」 「那麼你今天晚上還是夜班。」 「是的,可是你不會在意。」 「你等著看吧。」 「好了,親愛的,現在你裡外都乾淨了。告訴我,你愛過多少個人?」 「一個也沒有。」 「也不愛我?」 「不,愛你。」 「真的,還有幾個?」 「一個也沒有。」 「你和多少個人這話怎麼說呢,在一起過?」 「一個也沒有。」 「你撒謊。」 「是的。」 「沒關係,繼續撒謊吧,我就是要你這麼做。她們漂亮嗎?」 「我絕沒有和任何人在一起過。」 「對的。她們很有吸引力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只屬我。真的,你從來沒屬過任何人。但是假如你有過,我也不介意,我不怕她們。但是別告訴我她們的事。一個男人和一個姑娘在一起的時候,她什麼時候談出價錢?」 「我不知道。」 「當然不知道。她說她愛他嗎?告訴我,我想知道。」 「是的,假如他想要她說。」 「他說他愛她嗎?請告訴我,這很重要。」 「如果他想說他就說。」 「但是你從沒說過,真的嗎?」 「沒說過,」我撒了謊。 「你不會說的,」她說。「我知道你不會說。噢,我愛你,親愛的。」 屋外太陽已升過屋頂,教堂的尖頂披滿陽光。我現在內外全都清潔了,只待醫生。 手術後我醒來時,只覺得悶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我看見了蓋琪小姐,她問:「現在怎麼樣?」 「好一點兒,」我說。 「他把你的膝蓋手術做得極好。」 「手術多長時間?」 「兩個半小時。」 「我說什麼傻話沒有?」 「沒有。別說話,安靜。」 我很難受,凱瑟琳說得對,誰上夜班對我都一樣。 現在醫院又多了三個病人,一個從紅十字會來的喬治亞州的瘦小夥子,患的是虐疾;一個從紐約來的好小夥子,人也瘦,患的是瘧疾和黃疸病;還有一個好小夥子想把殺傷兼爆破的炮彈上的雷管拆下留作紀念而負傷的,這種用於山地的奧地利子母彈,爆炸後雷管一經接觸仍會繼續起爆。 凱瑟琳極受護士們喜愛,因為她能連續上夜班。那兩個患瘧疾的病人讓她忙了一陣,那個拆雷管的小夥子是我們的朋友,除非不得已從不在夜間按鈴。她一有空,我們就在一起,我非常愛她,她也愛我。我白天睡覺,醒著的時候我們便通便條,弗格森負責傳遞。弗格森是個好姑娘,她也到米蘭來了。那大弗格森對我說: 「小心點,別給她惹出麻煩,惹出麻煩我殺了你。」 「我不會給她惹出麻煩。」 「你可要小心,我可不想讓她有那些戰時孩子。」 「你是個好姑娘。」 「我不是,別奉承我。你的腿感覺怎麼樣?」 「很好。」 「你的頭怎麼樣?」她用手指碰碰我的頭頂。「它從來不給我找麻煩。」 「這麼大的腫塊能弄得你發瘋,你不覺得難受嗎?」 「不。」 「你真是個幸運的小夥子。信寫好了沒有?我要下樓了。你應該讓她暫停夜班,她太累了。我想值夜班,她不幹。別人都樂得讓她去做,你可應該讓她稍稍休息一下。」 「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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