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賽查·皮羅托盛衰記 | 上頁 下頁 |
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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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查聽了,把所有的苦惱都暫時忘了;他是感情豐富的人,康斯坦斯那句話對他簡直是無價之寶。他也就高高興興地走近他們的那棵樹,碰巧還留在那兒,沒有砍掉。夫妻倆坐下來,望著昂賽末和賽查麗納莫名其妙地沿著一片草坪繞圈子,也許他們以為在向前走呢。 昂賽末說:「小姐,你想我會那麼卑鄙,那麼貪心,把你父親在護髮油中的股份買下來撈一筆麼?我是一片至誠把他的一份存在一邊,想法子生利。我拿他的資金給人貼現;凡是不十分可靠的票據,我都收在自己名下。只有等你父親複權以後,咱們倆才能結合;我憑著愛情給我的力量,正在使這一天提早到來。」 這個秘密,包比諾沒有向岳母透露過。但便是世界上最天真的男人,也免不了要向情人表現自己的偉大。 賽查麗納問:「這一天很快會來麼?」 包比諾說:「快了。」 這句話說得那麼動人,端莊純潔的賽查麗納不禁把額角向心愛的昂賽末湊過去,姿態十分莊嚴,昂賽末又熱烈又恭敬地吻了一下。 她帶著調皮的神氣對父親說:「爸爸,情形很好,你開心一點,說說話吧,別那麼愁眉苦臉的。」 多麼融洽的一家四口回到皮勒羅屋子的時候,不大會察言觀色的賽查也發覺拉貢夫婦的態度有所不同,好象發生了什麼事。拉貢太太對他特別親熱,眼神和語氣都表示:我們的錢拿到了。 吃到飯後點心,當地的公證人來了,皮勒羅一邊讓坐,一邊望瞭望皮羅托,皮羅托疑心有什麼出其不意的事,可想像不出事情有多大。 皮勒羅說:「侄兒,一年半中間,你們三人的積蓄,連本帶利一共有兩萬法郎。協議書上規定我應該收回的三萬早已收到,拿出來加在一起,咱們就有五萬法郎可以還債。拉貢先生應得的成數三萬法郎已經收了。今天蘇鎮的公證人再給你一張收據,證明你欠這兩位朋友的債業已本利歸清。餘下的款子存在克羅塔那兒,預備付給盧杜阿、瑪杜老婆子、泥水匠、木匠,還有幾個最急迫的債主。明年咱們再瞧著辦。只要有時間和耐性,前途樂觀得很。」 皮羅托的快樂簡直無法形容,他撲在叔岳懷裡哭了。 拉貢對洛羅神甫說:「給他把勳章戴上吧。」 神甫把紅絲帶扣在皮羅托的紐子洞上;皮羅托當晚對著客廳的鏡子照了幾十回,那副快活的神氣叫自命高雅的人看了會發笑,但那些老實的布爾喬亞覺得很自然。 第二天,皮羅托去找瑪杜太太。 她說:「啊!是你,好人兒。你頭髮這樣白,我認不得了。可是你們有事情做,不會餓肚子。我做牛做馬,忙得昏天黑地,象這樣辛苦的牛馬也該行個洗禮了。」 「太太……」 「噢!我不是埋怨你,我收條也給了你了。」 「我來通知你,今天我托克羅塔公證人把你餘下的債全部付清,還有利息……」 「真的麼?」 「望你十一點半到他事務所去……」 「噢!這樣的信用,一百年也碰不到幾回,」她好不天真地望著皮羅托,表示佩服。「親愛的先生,我跟你那個紅毛小子做的交易都挺好,他和氣得很,從來不還價,有心讓我多賺一些,補償我的損失。好朋友,我不要你的錢,給你收據好了。瑪杜發起火來會大叫大嚷,可是她有這個,」她說著拍拍胸脯。那個肥大的肉靠枕在中央菜市場上是絕無僅有的。 皮羅托道:「不行!法律規定得清清楚楚,我一定要全部付給你。」 她道:「那我不客氣了,明兒我上中央菜市場去替你揚名吧。啊!這種新戲文也是少有的呢!」 皮羅托又去見克羅塔的丈人,承包油漆的盧杜阿;情形和瑪杜家大同小異。外邊在下雨,賽查把雨傘放在門角裡。主人夫婦正在吃中飯,暴發的油漆包工看見傘上的水在漂亮客廳裡淌開去,態度很不客氣。 「喂,什麼事,皮羅托老頭?」口氣的粗暴跟有些人對付討厭的乞丐一樣。 「先生,你女婿沒有和你說過麼?……」 「說過什麼?」盧杜阿很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以為他有什麼要求。 「……他沒有請你今天上午十一點半到事務所去,立一張收據,把我欠你的賬全部收回麼?」 「啊!是這麼回事……請坐,皮羅托先生;和我們一塊兒吃點東西吧……」 盧杜阿太太也說:「別客氣,吃個便飯吧。」 胖子盧杜阿問:「那麼你境況很好囉?」 「不,先生;我天天在辦公室裡啃幹麵包,才積起幾個錢。不過只要日子長一些,人家為我受的損失,我希望都能夠賠償。」 油漆包工咬著一塊塗滿肝醬的麵包,說道:「的確,你是個講信用的人。」 盧杜阿太太問:「那麼皮羅托太太幹什麼呢?」 「在昂賽末·包比諾店裡管賬。」 盧杜阿太太悄悄對丈夫說了聲:「他們多可憐啊!」 盧杜阿道:「親愛的皮羅托先生,你要是用得著我,儘管來,我可以幫你忙……」 「先生,希望你十一點鐘到,」皮羅托說著,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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